在交易市场里好不容易荡了一圈，吃了满嘴灰，只不过递出去几张名片，几份宣传资料。一个意向都没谈成。

我告诉徐明辉，我得回公司一趟，也许有人来找我。徐明辉不依不饶，一个人留下来继续战斗。

我回到公司洗了把脸，便去楼上找姐姐。

正准备敲姐姐办公室的门，一个男人从里面踱出来。手上拿着文件夹，行色匆匆，几乎和我撞了一个满怀。他是姐姐的同事王伟。

他本来脸上已有怒气，看到是我，神色顿时和缓下来。“你力气很大啊，来找你姐姐吗？”

“对，”我说，“找赵敏，公务。”

“那好，你们忙，我去复印些材料。”他一边说一边礼貌着微笑，随即转身走了。

------------------------------------------------------------

“怎么呢？风尘仆仆的样子，今天出去跑业务了吗？这么热，脸上流汗了吗？”姐姐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我擦汗。

“洗了脸，不热，只是吃了不少灰尘。够呛人的。”我握住姐姐的手说，“别弄了，像个老妈子一样。”

“小混蛋，对你好都不知道。你习惯我扭你耳朵吧。”说着她就作势要掐我耳朵。

我低头躲开，直接问她，“刚才那家伙鬼鬼祟祟的，来干什么？”

“你胡说什么，”姐姐哑然失笑，顿了顿说，“什么叫鬼鬼祟祟。公司里的业务流程怎么就变鬼鬼祟祟了。”

“这小子刚刚撞了我，还不道歉。说话语气也怪怪的，真把自己当做我姐夫一样，靠。”

姐姐圆睁着眼睛，像是真的生气，“第一，不许说脏话。第二，这地方可不是你的地盘，人家没必要跟你道歉。第三，我跟他只是同事关系。Understand？”

“明白。”我说。老虎发威能不明白吗?

“来贿赂你亲姐，介绍点业务吗？”她在办公椅坐下说，“刚才我去了大户室，姓黄的，和姓汤的老板，还问起你。最近有什么大行情吗？他们好像很感兴趣。”

“期铜的行情，行当不错。一直涨。”我说。

“我知道了，已经打好招呼，待会他们会下去开户。”她手里转着水笔，低头想了想说，“如果问你行情什么的，回答的语气大可以肯定点。他们下午应该会打资金，这些人嗅觉很灵敏。”

“明白，收到。”我说，“其实我来，主要为了请你吃饭，庆祝第一天正式上班。”

她摇摇头说，“中午不行，我得和客户见面。晚上吧，不过要好吃点的才行。而且不需要排队。”

“保证让你满意，记得打扮好看点，带你去吃烛光晚餐。”我说。

我回到办公室，很快，胖胖的周经理亲自来找我。说有人来开户，让我陪着。言语之间显得挺器重我，只说，“小伙子，好好干，很有前途。”

我的主管上司钱主任，正和姐姐介绍来的汤老板侃侃而谈，大谈期货行情，姓黄的老板也在旁边。双方友好的握手，客气地闲聊了几句。我和钱主任一起陪他们开了户，填了资料。余下就等他们下午去银行办卡，打资金了。黄老板似乎是看着汤老板和我们交流，只站在旁边点着头微笑。显然这位姓汤的老板更精通行情。临回去前，汤老板忽然问我：“你对铜的行情怎么看？”

“涨。”

“理由呢？”他直视着我问。这时站在电梯门外的钱主任，抢着开口说，“原因是这样的..”

“等一等。”汤老板打断道，“我想听赵先生解释解释。”

钱主任在旁边直向我使眼色，我明白他想让我打马虎眼，我不理他，我说，“不需要理由，就是涨。等涨完了再找理由不迟，那个时候想要理由，我都可以给你，关键是你得先买进去。”

“有意思，很有意思。”汤老板大笑着点头，“我会记住你说的话。”

我知道这类人，他知道的东西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所以干脆直截了当的表面自己的立场。他也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那表现给他看好了。给他看你的信心，准确与否反而在其次，这样他们才会相信你。

其实这些台词都是《股票作手回忆录》这本书里学来的。作者李费佛在二十年代的华尔街，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地位如同现在的索罗斯。他说的话，当然很有力量。

下午开盘的时候，汤黄二人果然打进来资金，不算太多，也不算少。一个八十万，一个五十万。从查询账户可以看到，这两个人一入资金就各买进了二十手铜，做多。我也正式知道他们的名字，一个叫汤鹤鸣，一个叫黄波。

我正在办公室里看盘，钱主任跑进来，让我去周经理办公室。刚走进办公室，周经理就从里间迎上来和我握手，他肥嘟嘟的手非常有肉感，也很有力。

这也是高级白领的行为特征，深色西装，深色领带。不过他却没有穿西装，打领带，他的体型不适合。

我们坐在他办公室的外间，一个文秘坐在角落里貌似敬业地躬身打字。周经理给我倒了杯矿泉水，钱主任则自己倒了一杯。

“恭喜你，完成了两笔大单，这在新人是破天荒头一次。”周经理晃着他蒲扇般的手掌，像是交响乐队的指挥。

“这两个投资人恰好原先就有意向，只是运气好。”我说。坐在他身边不自觉地感到自己身材玲珑。

“有时运气比努力更重要，”周经理点着下巴说，“这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的。把你叫来，是祝贺你，我和钱主任商量过，升你为初级主任。而且你的提点和下属提成都算在主任一级。小伙子好好干，争取把自己的人脉资源发挥充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相当厚实。

钱主任也伸手过来和我握手，一边说着恭喜。这突然的升级，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这感觉太快了一些。”我说，“正式上班只有一天。”

“金融行业和其他行业不同，往上往下都像坐飞机一样。”周经理笑起来像弥勒佛，“这一点，你该做好充分准备。”

“明白。”我说，“感谢经理和主任的栽培。”

“到时我让周主任在晚上的总结会上宣布，也许他们会感到奇怪，这没关系，实力说话，平时和大家团结一气就行。”周经理想了想说，“慢慢地你自己会学会如何当一个领导，这比学校里复杂一点，不难。”他又转头对钱主任说，“多帮帮这个年轻人，他将来可不简单。”

“这个一定，”钱主任点着头，“我们会配合好工作。小赵你说是不是？”

他以前叫我赵磊，现在叫我小赵了，待遇确实不一样，亲厚许多。

“是，我自己会主动配合。”我说。

回到办公室，多少感到兴奋。他们让我晋级，多少看在我的人脉资源上，显然家庭背景也很重要。这帮人比鬼还精，自然知道通过何种途径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我对于他们是个相当好的利润点。不过现在看，这也是个双赢的局面，他借给我平台，我付给他租金罢了。

理想很重要，我都快要忘记自己原来的理想了，现实总要跑在理想前面，你无论如何得接受它。它像个怪物，可有时也很有魅力。

下午盘结束后，钱主任宣布了对我的任命，和一群同事一个个握手，彼此说着恭喜，共同努力的客套话。我说了一通感言，结束后，便急匆匆地往楼上跑。

进了办公室，姐姐却不在。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问人。她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显然换了一身衣服。斜纹对襟女式衬衫，束腰很贴身，工作短裙没有换，不过换了黑 丝 袜。戴了吊坠耳环，原来的圆形发髻也不见了，带着波浪的长发很自然地舒卷在肩头，显眼的鲜艳口红。

“非常有气场，足够有资格做我的女朋友。”我扶住她肩膀看了看说，“我迟早要把婚姻法修改掉。”

她笑着说，“你有这能力，我保准嫁给你。”她已经习惯和我开这类玩笑。

“能挽着我的手臂出去吗？”我说。

“这里可不行，这里是公司。”她当先走出去，不能牵手，我只好在后面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