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要到外边去走走的意思,是他把我强行拉出家门的。且,他的心情明明不好,但他居然还能在临行前很礼貌的跟我爸妈打着招呼,这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这是他擅长的。到达小巷子的时候,我想停下了。他拽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地就到了马路上,再拐了个弯就是通往乡间的小路路口。这下他把我的手给甩开了,用得力道还真是不小呢。我问他,有什么事非得在这里谈?他说,现在换我来问你,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看着不远处的几点灯火,心里冷冰冰的。他怒不可遏地捉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道,说呀,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我不想怎么样,还有,麻烦你力道轻点。他问我,你真不想跟我去领证了?是不是?我没回话,因为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去回答才合适。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几点灯火,我有点压力。我心想,要是这人气到发疯了,说不定真会一把掐死我。他放开了我,转而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香烟,用恶狠狠的姿态抽了几口。我主动站到了一米多以外的距离。时间仿佛被固定了,他继续抽他的烟,我继续站我的岗。良久后,他终于再次开口了。他讥讽道,你怎么不说话?不是应该要审问我才是么?怎么又装起哑巴来了?这还真是你的强项。我笑了笑,他现在貌似很喜欢用哑巴这个词来形容我,那行,我就哑巴到底吧。
几个路人从我们身边经过,他们人人手上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子。我猜想这些人应该是才从喜宴上下来的宾客。我想象着别人结婚生子的画面,内心有了千百种各不相同的感受,若是让我一一道明又该词穷了。他把香烟盒踩在脚下的时候,我的发呆时间也结束了。他问我,是不是很想知道灵灵的事?嗯?我既没点头也未摇头,我想说,即使我很好奇你对她的某种不同,但你又怎会愿意在我这里大大方方诚诚恳恳地道出你的心事呢?我不介意你有秘密,但那必须建立在我不知道的前提下,如果能隐瞒一辈子的话,如果你本就是一个多情之人的话。固守原则的人一旦没了原则,那后果比一般人要复杂的多。他见我没反应,便又唤了我一声‘哑巴’。他走到我跟前冷冷地说,你想听,可我现在不想说,我不乐意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叹了口气,这里风太大,我怕我回家又要再一次生病。他紧盯着我的眼睛缓缓道,你是不是特认真的以为,在这个世上除你以外,我就娶不到好女人了?我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说得通俗点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劳你提醒。
他走人了,而且是比我先走。
我在地面上蹲了一会儿慢慢地在黑夜里摸索着回家了,路上几个坑坑洼洼的地方到底还是没避得过去,溅了一声脏泥水。到家后,我爸妈已经睡着了。我洗了个澡就爬上了床,顺便把手机给关掉了。我寻思着我得出去玩玩,起码要找个地方散散心,要好风景要消费低廉的那种。我想起了我的阿姨,她是我妈的表妹,前些日子还打来电话说要我去她家做客,她家位于离我们镇上不远的一个市里,那里景色很迷人。我一敲定了行程就睡不着觉了,立马下床开始往包里塞了些衣服跟日用品,就这样我一夜坐到天明了。天麻麻亮的时候,我跟我妈打了个招呼,说我想出去玩玩。我妈也没问我去哪,就‘嗯’了一声。我出门坐了最早的一班车,正可谓是一路畅行无阻啊。
到达阿姨家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的叔叔。
叔叔看到我的时候还一愣,紧接着就是水壶一甩,高高兴兴地上前接下了我手上的包,还对着里屋喊我阿姨的名字,说是让她快点出来看看。阿姨穿着围裙出来了,一看到我就笑了。我说,近来还好吗?叔叔阿姨。阿姨笑说,一直都很好,怎么,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爸妈在家就那么忙,都抽不了空来我这里玩玩?我不好意思地说,是的,他们一直都是那么忙的,这不我一人代表全家来了吗?阿姨说,当然行了,非常欢迎你的到来,XX。
阿姨跟叔叔的婚姻当年没有得到家人的同意,但他们两人还是坚定地在一起了。怎么说呢,反正幸福是有的,但遗憾也是有的。比如说阿姨这么多年都没回过老家,因为父母将他们拒之门外。跟阿姨同辈的兄弟姐妹们倒还是有些来往的,不过因为不住在一起的缘故所以走动的也很少,然感情还是在那里的。叔叔跟阿姨养了两个孩子,现在都在外地念书,据说都是很有出息的孩子。怨不得我妈对我有所失望,想想她老人家的兄弟姐妹们的后代的确都比她生出来的要强得多。悲剧,我自己也觉得这是悲剧。
十一点多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我妈很愤怒的问我,你到哪去了?我打电话去你姑妈家,你姑妈说你没去她那里。我囧道,我也没说我是去姑妈家了好不好啊?我妈问,那你现在到底在哪?我说,在外面四处走走,散散心什么的,这你也要管?我妈吼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个期限。我弱弱地说,不知道,起码要玩个把月吧。我妈又开始长篇大论了,我耐心的听着,决定不插嘴。当阿姨的脸对着我的脸的那刻,我才反应过来了点儿什么东西,我果断挂了电话。阿姨问我,怎么回事?你跟你妈吵架了?我说,没那么严重,就是吧,我每回去哪里她都要问个底朝天,这回我就是独自出来散散心的,对了,阿姨,你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卖电话卡的地方,我想暂时换张卡,方便跟同学朋友联系,要不然你也知道我妈那人,她非把我电话给打炸了不可。阿姨说,不急啊,回头让你叔叔去买,咱们吃完饭再说。我点了点头。
下午我已经把原有的电话卡给换了,我用新号码给朋友们一一发了信息,告诉他们我没死,然后格外谨慎地警告了天鹅说,妞儿你不许出卖我,我这号码连我爸妈都不知道的。天鹅回信息表示,这回真是玩大了,姐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肯回家吗?我说,急什么,我想回去的自然就回去了。天鹅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她说算了,我把你这号码储存为陌生姓名的吧,我怕你了,你男人一找不到你了第一时间肯定会来跟我要人的。我说,错,他会第一时间找我爸妈,你拎不清啊?天鹅说,那就是第二个来找我呗,不过他对我肯定不像对你爸妈那么客气的。我看着她的回信,认真地想了想就说,他不会找我了,大丈夫还愁找不到老婆吗?行了,别回了,节省信息费。她果真就没再啰嗦了。
阿姨端着果盘进我房间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