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心里曾经有一位合适的结婚人选,我的外婆曾经也是抱着认命又憎恨的心情披上了出嫁的婚衣。年轻的外公是桀骜不驯的,但他是一个孝子,所以他听话。二叔公跟外公年纪差不了多少,有别于外公的是,他年轻的时候曾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
在这里要提示一下,那就是在外公和外婆成婚之前,外公家和外婆家一直都有来往。对于我的二叔公,外婆并不陌生。外曾祖母(外公的母亲)指名要让外婆做自己的媳妇,但那个对象不是我二叔公,是我外公。外公是长子,外婆为长媳。外曾祖母挑选外婆的理由是看中她的能力,相信其有成为一家之母的能力与风度。我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我的外婆来说是不是一个晴天霹雳,但我知道,二叔公肯定是这样感受的。
青年对自己的母亲疯狂抗议,然,抗议无效。
他只好对自己的哥哥哀求说,不论如何你也不能答应这桩婚事,绝对不能。他的哥哥没有给他任何回音。他的哥哥有所爱的女子,他的哥哥也不喜欢这桩婚事,然,没有办法,就像他们的母亲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身为子嗣绝不能为了一时的贪欢自由误了一整个家的将来。在常人眼中这难免有些悲伤的色彩,人活在世界上想为自己的心活一遍就是这么难吗?所谓的规则以及利益,它们在远在人身自由之上是无法超越的吗?
女子从一个姑娘陡然间蜕变成了别人的妻子。
她的丈夫跟她分床而眠,不仅仅是他自己内心的不适,就连她也是一样。他的弟弟跟他们夫妻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彼此关系再也不如往常那样亲密了。她跟他不再是朋友,他跟他亦不再像是兄弟关系。
她知道什么是贤德,她跟她的丈夫一样都是信命的人。
她的父亲早已过世,家中大笔的财富却无可信的人掌管打理,她的手足们还都年幼。如今,她可以依靠她的丈夫来做这一切;他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他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他的母亲怕他为一个女子荒芜了家道所以认定他需要一个好的妻子来辅佐他,如今,这事也成立了。
按照家里的规矩,家业分成几份,长子拿的那一份理所当然是最多的。
长子婚后即是负责打理家中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物,次子纵使成年却未成婚,故而不能独立门户。他内心所喜爱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然她不仅仅是命有所属,她还是他的大嫂。这种心情,应该是很复杂的吧?
二叔公在外公成亲后不久就提出了自己想要结婚的想法,外公不允。虽然外公没有说出理由,但这事是再明显不过了。他了解自己的亲兄弟,他不是为了想结婚而结婚,他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极不负责任的。二叔公整日也无事可做,就开始流连四地玩玩乐乐。他们的母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认为这样的日子再不结束会彻底毁了他的人生。她允许了他成婚的要求,没料到他又出了新的问题,他说对象由她自己挑拣。
二叔公挑了一个穷人家的姑娘,外曾祖母二话不说的同意了。过了根子(就是订婚的意思),二叔公把他的未婚妻带进了家门里。这时候,外婆跟外公的关系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就像冰层遇到艳阳一样,一点点的融化了。或许这就是人住在一起的原因,即使再排斥对方,但日子久了,总还是会有亲近的苗头。当然,这里面有外公外婆兴趣爱好都相同的因素,有彼此都是相同命运的因素,所以他们同病相怜了。
外婆有第一胎身孕的时候,二叔公的未婚妻也怀上了孩子。
家里催促着二叔公办喜事,说是这事已经闹得够丑了,未婚先孕就是大逆不道,要是孩子呱呱落地了,做母亲的连个名分都没有那就是一家人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二叔公不愿意结婚,外曾祖母气得无法可想。外公跟他私下商谈也无果,最后兄弟两人决裂了,外公只甩下一句‘你看着办吧’就走了。二叔公的确是看着办了,但办出了事,他让未婚妻打掉了孩子,自己不知道去了何处。那个女人家里没什么势力没什么背景,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无处可去,更别论改嫁他人了。外公找过二叔公,但偌大的中国,毫无目的的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被二叔公抛弃的女子一直住在外公家。
二叔公消失了,好几年都不见他踪影。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发财了,有人说他活得很好还另娶了妻子。外公外婆一直相敬如宾地生活着,他们一起照料上辈打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物,他们的婚姻开始有了一点点的鲜艳色泽,不再如同死灰。
二叔公有一天还是回来了。
外公知他仍然独身一个人,就提出了让他按照当年的誓约娶被他遗弃的女子为妻。二叔公果断地说‘不’,外公怒不可遏。二叔公不与外公争辩,看着我的外婆笑了笑,一句‘你跟我走吧’,全家上下都大惊失色。
二叔公对外婆说,我大哥心里根本就没你,你做个挂名的妻子有什么用?我怕你生了个孩子,你自己都喜欢不起来。
所有人都呆了,对于他的这番话,大家都感到新鲜感到可笑感到可耻。就算你曾经再爱这个女人,但她现今是你的大嫂,你对这个女人说出这句话是何居心呢?家里面的长辈们都觉得面子丢尽了,都表示要严加惩罚才对。
外公怒道,你太没规矩了,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今天别说我还活着,就是我死了,这个女人你也碰不得,她是你什么人你知道不知道?二叔公继续笑着,没有丝毫认错的意思。最终,他伏了家法,伤得不清。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没有服软的意思,同样他表示绝不会娶那个被他抛弃了的女人,他宁死也不肯娶。
外婆有一个表兄在外地做生意,他写来信跟外公说近来在外常有不顺,托了XX的福气。这封信的大意是说二叔公让人去砸了他的店,还害他被一群乌合之众打成了重伤。外公找到二叔公质问道,你这是在报复吗?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二叔公在家待了一段日子还是按捺不住性子要出去,外公让他跟那个女人成亲,他说没可能,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外公一怒之下让他滚,有多远就滚到多远的地方,永远别给我回来了,永远不准踏进家门一步。二叔公这回倒是很听话,真的滚了,滚了就不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