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有些过意不去,但又不能塞给我爸钱。那时候真是应了一句俗话“不谈钱,谈钱伤感情”。这句话现在是当玩笑听了,可那时候大家都是这样做的。马腾就上街买了一袋大米,打了几斤花生油回来。我家也不是大户,多一张嘴吃饭还是很有压力的,再说马腾那时候正值年轻力壮,饭量嗷嗷大,平均一顿饭四五个馒头。
马腾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我爸这样夸过他。我觉得也是,他学东西又快,又肯下苦功夫,在我家练拳那几年,我从来没有见他偷懒过。但马腾最后却没有善终,年纪轻轻的就死掉了,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可惜。
马腾跟着我爸练拳练了大约有一年的光景,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马腾说:“师父,你教我的东西,我都练的差不多了。我想学密传佛汉。”
我爸稍微停了一下,说:“嗯,这个不急,再等等。”
这时晏五也跟着插嘴说:“师父,我也想学。”
我在一边只顾吃饭,没有说话。说实话,我对于密传不密传的,兴趣真的不是很大。或许这都是因为我从小练拳,练够了,也练皮实了。什么密传不密传的,对我没什么吸引力。
我爸乐呵呵的看着晏五:“你现在还小呢,等你大一点我就教你。”
大家也都不说话了,继续吃饭,不过我感觉气氛有些压抑。过了一会,马腾又开口了:“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还练的不好,基础没有打牢?”
“不是,马腾,你基本功本来就练的不错,你现在又比以前进步多了。”
“那为什么啊师父?”马腾的口气听上去有些急。
我爸沉吟了一下,放下了筷子缓声说道:“马腾,你现在的功夫是不错,但是你的脾气现在还没有改过来,太容易急火。练拳是为了什么,练拳是为了强壮自己,修生养性的,而不是为了跟人争强好胜的。你跟我以来,功夫长进不少,但脾气却还是那样。我也不瞒你,密传佛汉我不敢轻易就教,这个功夫有威力,不是儿戏。以你这个性子,练了以后跟人动手,肯定要闹大事。我现在不教你,也是为你好。”
马腾听了我爸的话后,坐在板凳上愣了半晌,一句话也没说,接着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就是脸上的神情好生落寞。
多年以后,我不得不佩服我爸的眼力,他对人心看的真是十分透彻。尽管我爸一直在想办法消磨马腾的性子,马腾自己也有所收敛,但成效难说。尽管这样,我爸最后还是传给了他密传佛汉拳。说到这里,我想感慨一下,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斯言不错。马腾最后的结局,说到底还是因为他那天生的秉性。但我觉得跟我爸传给他密传佛汉也有关系。密传佛汉就像一把炉火,把马腾那骁勇的灵魂淬炼的更加锋利。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却换来了一个悲惨的结局。世间真是诸事难说,塞翁失马,焉知福祸。
马腾的性子容易看出来,他那点峥嵘都在脸上写着呢,浓眉大眼的英气十足。但晏五这个家伙,他的性子就很难让人揣度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腼腆,单纯,甚至还有些内向的家伙,但那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我彻底见识到了徐晏五典型的“人格分裂”。
第七章 劳动课
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校里开了一门课叫做“劳动课”,主要是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比如什么缝纽扣啊,补衣服啊什么的。但这门课对于偏远城镇的孩子来说,几乎是形同虚设。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会自己用针缝补因为爬树挂烂的裤衩子了。所以这门课上了几节之后,老师也感到颇为没劲。于是,在征得学校领导同意之后,这门课改成了“农村实践”课,主要是带着学生在周边农村逛逛,领略一下乡村风情。其实说白了就是撒野。
其实还不如教学生缝补裤衩子呢。我就一直不明白,这小县城政府后面就是大片的玉米地,跟农村有什么区别?挂了“城关镇”三个字就真把自己当城里人了?
话虽如此,出去玩总是能让大家很高兴。那次去了胡庄,离县里很近。几个男同学到了地方就打打闹闹起来,看谁的侧手翻打的圆,比来比去也没有人能比过我。我有一个同学叫秦浩,长的瘦瘦的,跟营养不良的萝卜头似的。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吃惊的喊了一声:“哎?小癞蛤蟆!”
我扭头一看,地里有一个小癞蛤蟆一跳一跳的,秦浩拿着一小块土坷垃轻轻的砸了过去,嘴里还说着:“这小癞蛤蟆……”
这时一个叫“费刚”的同学走了过来,“啪”的就给了秦浩一耳光,指着他说:“别再说【癞蛤蟆】这三个字。”
秦浩捂着自己的脸,委屈的说:“我说【癞蛤蟆】怎么了?”
“再说,再说我还打你!”费刚作势要抽,吓得秦浩赶紧一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我们几个玩闹的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费刚这家伙是个混子,经常跟社会上的小痞子来往,在班里几乎没人敢惹。他能混的起来,是因为他爹的原因。他爹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因为人长的面貌丑陋,尤其是两只鼓泡大眼睛几乎要脱离人类,道上的人都叫他的外号“癞蛤蟆”。费刚是听了秦浩的无意之语,感觉自己老爹受了侮辱,所以才动手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他爹那外号,只不过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官二代就有特权阶层意识了。真是应了句古语: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小癞蛤蟆的还往前一跳一跳的,我故意喊了一声:“哎?那癞蛤蟆跑了啊,妈B的,我踩死你!”说着,我追上前去,抬起右脚踩了一下,无辜的小癞蛤蟆“吧唧”一声当场死亡,成了人类斗争的牺牲品。
费刚立刻脸色气的发绿,他走过来指着我说:“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癞蛤蟆跑了啊,妈B的,我踩死你!”我装着无辜的又重复了一遍,问:“咋了,我踩癞蛤蟆碍着你啥事了?”
“嫩妈了个逼,我呼你嘴!”费刚立刻生气的瞪起了他那双也很丑陋的大眼睛(遗传),一巴掌就朝我扇了过来。我一撩手挡开了他巴掌,接着一腿蹬在了他内侧膝盖上。这是小踹腿,专打关节。费刚单腿一软,一下就半跪在了我前面。
“你还跟我动手?你凭啥!我说癞蛤蟆怎么了?我说癞蛤蟆是尿你家锅里了还是屙你家炕上了?癞蛤蟆是你家亲戚啊?我就愿意说你还管得了我的嘴啦?”我本来就瞧不上他这天天狗仗人势的劲,嘴下也不留情面:“我就喜欢说,怎么样?癞蛤蟆癞蛤蟆癞蛤蟆!!”
费刚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知道打不过我,不敢再跟我动手了。不过在这么多同学面前,一贯骄横惯了的费刚不能拂了面子。他撇个嘴故意装出一股子狠劲,斜楞着眼指着我骂道:“嫩妈B的,你有种!你等着,我以后不让你趴在我裤裆底下哭我就不姓费!”
“你愿姓啥姓啥,我管不着。”我瞅着他那虚张声势的样子就嗤笑了一声:“我愿意说啥就说啥,你也管不着!你当你是老几啊你!”
“行!行!行!……”费刚梗着脖子,对着我装腔作势恶狠狠的连连点头,接着转过身走一边去了,嘴里还不忘补上一句:“以后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