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

孙立人看到齐学启将军牺牲的消息已经到了1945年5月14日，距离齐学启将军失踪已经过了三年。那天，孙立人一打开重庆《大公报》，就看到了关于齐学启将军的报道。那篇报道是这样写的：

前新38师副师长齐学启将军，于3月8日，为日军刺伤腹部，3月13日伤重逝世……3月7日，日伪曾做最后的尝试，但给齐将军臭骂一顿，第二天，齐将军便被刺伤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孙立人看到齐学启将军牺牲时的心情，但新一军老兵说，那天大家都悲痛难抑，义愤填膺，但苦于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1945年5月，中国两支远征军已经打通了中印公路，新一军奉命回国，在云南驻防。中缅边境和西南大后方的日军已经被全部肃清。

这天，新六军替齐学启将军和新一军报了一箭之仇。

缅甸战役结束了，但是湘西雪峰山战役还在继续。奉命回国参战的新六军是雪峰山战役的主力。这场战役中，日军投入了四个半师团，国军投入了九个军。这次战役中，18军的胡琏，74军的张灵甫，新六军的廖耀湘并肩作战。

新六军是从新一军分出来的袍泽弟兄，新六军中有很多新一军的老兵。当齐学启将军牺牲的消息传到新六军时，新一军的老兵们群情激奋，纷纷请战。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新六军1000多名弟兄们偷偷摸进了包围圈中的日军，那里有一个中队的日军在把守。解决了日军哨兵后，1000名弟兄纵情杀戮，将一个中队的300名鬼子全部送上西天。这次战斗前，弟兄们就相约：“全部杀光，不接受投降。”

雪峰站战役以国军辉煌胜利而告终。此后，大日本帝国成为了盟军案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后来，盟军的战俘回到印度加尔各答后，孙立人才知道了齐学启将军殉难的详情。

齐学启将军在伊洛瓦底江落水后，被日军俘虏，关押在日军仰光监狱里。关在这所监狱里的，还有近千名盟军战俘。在战俘营里，精通英文的齐学启将军经常用中国古代人物的事迹激励战俘们，战俘们都称他为“黑夜中的星光，沙漠中的甘泉”，他是当之无愧的战俘营中的领袖。

漫长的暗无天日的三年囚禁生涯中，是齐学启将军给了坠入死亡深渊中的盟军战俘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孙立人看到的那篇报道中有这样的文字：“齐将军是中国军人中的伟大将军，他是数百战俘中最受人爱戴和最能给人援助的人物，在英美袍泽的眼中，他是黑暗时期的光明和鼓励的源泉。在这三年的黑暗地狱中，他对盟军最后胜利的信念，从未动摇。”

进入1945年，孙立人将军率领的新一军和廖耀湘将军率领的新六军，打通了中印公路。缅甸战役，日军面临覆灭的命运。日军加紧劝降齐学启，他们知道齐学启是这数百战俘的精神领袖，齐学启将军如果投降，其余的战俘也会顺风归降。日军先后派出多位将军和大汉奸叶蓬，前来劝说，但是齐学启坚决不降。

3月8日，怒羞成怒的日军用刺刀将齐学启将军的肚腹刺伤，扔进了闷热的禁闭室里。齐学启将军血流如注，气若游丝，日军说，如果将军答应投降，马上就给予治疗。但是，齐学启将军还是拒绝投降。缅甸的3月异常炎热，齐将军的伤口很快就发炎了，疼痛难忍，但是齐将军忍受着不发一言。战俘中，有一名英军上校军医，他想尽种种办法，找到一些医药，请求日军允许他给齐将军治疗，但是日军不答应。

3月13日，在齐将军生命的最后一刻，日军的军医拿着药品来到禁闭室，说只要齐将军点点头答应投降，就马上医治。齐将军闭着眼睛，连他们看也不看一眼。下午，齐将军离去了。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

新一军的老兵说，孙立人和齐学启是一对非常好的搭档，士兵们称他俩为严父慈母。孙将军威严，齐将军诙谐；孙将军治军严厉，齐将军笑语解颐；孙将军金刚面目，齐将军菩萨心肠。两人互补的性格把新38师锤炼成了钢铁之师，仁义之师。

齐学启是一个追求完美的正人君子，按照中国古代的传统道德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战事紧急，如果那天他不归还第五军的战车，相信杜聿明也不会怪罪的；如果那天他不带着新38师的伤兵走，伤兵们也不会怪罪的；如果他转战的时候跟着第五军军部走，孙立人也不会怪罪的。然而他就是这样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一定要归还战车，一定要带走伤兵，一定要赶上新38师。结果，被俘遇难。

齐学启中将是第一次入缅作战中，中国远征军牺牲的级别最高的军人。

【5-28】

新38师的一排战士扬威新德里的时候，杜聿明率领着第五军的大部队还在丛林中艰苦跋涉。

1942年6月25日，新38师领取到了美军第一批装备，机枪、大炮、火焰喷射器……让所有的战士喜不自胜，人人盼望着重返缅甸战场，杀敌雪恨。

1942年6月25日，第五军前卫65团9连战士来到了缅甸的胡康河谷，胡康河谷是远征军最难以逾越的一道关口，穆旦那首著名的诗歌也是以胡康河谷为内容。因为缅北的大雨已经下了一月，胡康河谷成为水乡泽国，难以穿越。9连派出几名水性好的战士，去山下探路。他们在山下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里，看到一座三四十户人家的村庄，村庄水深齐膝，空无一人。战士们涉水进村，突然发现村庄里到处都是远征军的死尸，有的漂在水面，有的躺在床上，有的被水泡得浮肿，有的被蚂蝗吃成了白骨。村庄的道路上还摆放着步枪、机枪和迫击炮。战士们仔细查看他们衣服上的番号，看到他们是第五军96师的一个营，有三四百人，他们在这里全部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