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医药,戴安澜的伤势无法得到医治,又发着高烧,一时昏迷,一时清醒。战士们砍倒树木做成一副简易的担架,抬着他走上了回国的路途。
那时候,200师已经没有粮食了,依靠野菜野果充饥。在一条河边,远征军看到了一间破房子,居住着一户人家。一位营长向那户人家求来了一碗稀粥,端给躺在担架上的戴安澜。戴安澜只喝了一口,看着营长,伤感地说:“我怎么能忍心一个人吃呢?”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推开了稀粥。
在缅北一个叫茅邦的地方,戴安澜为国捐躯,年仅38岁。这一天是1942年5月26日。
200师的战士们抬着戴安澜继续东进,终于来到了瑞丽,回到了祖国。
200师回到了祖国,与200师同属第五军的96师和新22师还在缅北野人山中艰苦行进。
96师师长余韶在撤退的途中,尽管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一次次摔倒,尽管衣服上沾满了泥巴,手上脸上沾满了泥土,可是他依然腰杆笔直,衣服扣子严丝合缝,就连风纪扣也扣上了,笨重的马靴一直穿在脚上。部下不明白,问他为什么这样,余韶回答说:“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保持中国军人的尊严。”闻者动容。
【5-22】
96师副师长胡义宾也牺牲在野人山中。
余韶带着96师作战部队在热带丛林中跋涉,来到一个名叫葡萄的地方时,副师长胡义宾带领的师部和主力部队走散了。他们在森林中循迹追赶,竟然追上了第五军军部。而此时,第五军军部已经与96师失去联系。杜聿明命胡义宾返身再去寻找96师,收拢部队,一起回国。在渺茫的原始森林里,人数越多,找到生机的机会越多,信心也会越增加。
胡义宾带着小股部队回身寻找余韶,来到了一个叫做麦通的小村子,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一股追杀远征军的日军刚刚来到村子里,他们像鳄鱼一样藏身烂泥里,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这一小队远征军走进陷阱。
胡义宾不知道村子里有日军的埋伏,他们刚刚走到村口,就遭到日军的机枪扫射,埋伏在四周的日军也一起冲了出来。胡义宾身先士卒,带领着远征军战士冲杀,不幸连中数弹,倒了下去。
远征军战士拼死冲杀,终于冲出了日军的包围圈。他们在丛林里找不到余韶率领的96师主力部队,只好又回到了杜聿明身边。
96师主力部队这时候正在丛林里一步步走向回国的方向,而他们却一点也不知道,他们还以为缅北野人山漫漫无边。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座山,也不知道趟过了多少条河流,穿过了多少片树林,倒下了多少名战友,前面突然出现了几间小茅屋。96师的尖刀部队看到茅屋前有几个干活的男人,就问他们这是什么地方。没想到那几个惊魂未定的男人所说的话,他们全能听懂。原来,到家了。
终于到家了!
所有的远征军战士坐在地上,躺在地上,泪流满面,相拥而泣。
第五军的96师主力部队回国了,而第五军军长杜聿明率领的军部和新22师还在野人山中悲壮前行,他们同样不知道前方是什么,距离祖国还有多远。
就在杜聿明在森林中一步一步艰苦卓绝地攀爬时,孙立人将军的新38师,已经于一个月前来到了印度。此刻,他们正在印度兰姆伽接受美式装备的培训。杨伯方说,那种生活对于长期饥饿的中国人来说,就像天堂一样,顿顿都是牛肉,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尽够吃。子丨弹丨也随便打,端起冲锋枪一梭子打出去,打完了再装,又一梭子打出去,一次训练下来,把在国内一年的子丨弹丨都打出去了。
和所有的远征军一样,新38师在撤退途中,同样遭受了日军的围追堵截,而且,因为他们是10万远征军的断后部队,与日军的接战次数更多,危险更大。可是,新38师从入缅时的9000人,到撤入印度时,还有7000多人,虽经几十天激战,在优势日军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甚至一日数战,一夕数惊,然而新38师的伤亡比率却远远小于远征军的所有部队。
孙立人是如何做到的?
【5-23】
孙立人是一位为战争而生的军人,其实算起来,他在抗日战场上,绝大部分时间是在练兵,而与日军作战只有两次,一次是淞沪会战,一次是缅甸战役。然而,就是这两次作战,让孙立人成为了举世知名的将军。
因为他是中国军一级建制中歼灭日军最多的军长,因为他抗战时期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他被西方人称为“东方的隆美尔”。隆美尔是希特勒的战神,是敌我双方都最为敬佩的一位将军。孙立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在国军璀璨闪耀的将星中,孙立人是最为光耀夺目的一颗,无论是日军、美军、英军,还是国军,都称孙立人为“军神”。
他参加了缅甸战役的全过程,缅甸战役前后三年,尽管只有短短的三年,但是他的光芒足以照耀整个二战历史,足以照耀20世纪。
他的新38师,以后的新一军,是中国抗战时期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当时,日军分为三部分,南方军、关东军、中国派遣军,而中国派遣军又分为正面战场作战的和敌后维持治安的。南方军是日军最精锐的部队,关东军是用来防范苏联的军队,中国派遣军中的正面作战部队是用来与国军作战的,而敌后维持治安的部队则是对付敌后战场的游击队的。敌后战场上维持治安的军队属于战斗力最差的部队。而中国远征军,包括新38师,也就是以后的新一军,始终是与日本南方军交战。而新一军的对手,更是南方军中号称“丛林战之王”的18师团。
尽管对手是敌军中最强的军队,但是新一军在缅甸丛林中把这支最擅长丛林作战的军队吊起来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打得他们跪地求饶。所以,新一军被称为“天下第一军”,也就是说,中国的这支部队,让世界上所有同建制的军队甘拜下风,望尘莫及。在世界上所有的军中,新一军是公认的第一名。
孙立人是一个传奇,新38师是一个传奇,新一军是一个传奇。
孙立人和这支部队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很多。我在采访新一军老兵的时候,让我感到最荡气回肠的是这样一件事情。抗战胜利后,新一军奉命回国,开赴广州接受日军投降;而与新一军在缅甸并肩作战的新六军开赴南京接受日军投降。
广州的市民早就听过英勇的新一军。新一军入城的那天,广州万人空巷,观看新一军的市民在马路两边排列了几十里长。新一军开来了,他们盔甲鲜亮,雄姿勃发,无比威武。看着这样一支天下无敌的英雄之师,很多广州市民激动得热泪盈眶,难以自已。新一军的队伍里还有600名日军俘虏,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市民们看着这一大群无精打采的日军俘虏,感到特别解气。日军的后面还走着7头大象,这是新一军从缅甸带回来的。许多广州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