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昼夜兼程赶来的国军87师和88师,在36师击败了登陆之敌后,来到了保山。惠通桥则就位于保山境内。此时,惠通桥东岸已经聚集了三个德械师,可见惠通桥在当时抗战中的作用有多重要。
几天后,第6军预2师也赶来了,驻扎保山,加强怒江防御。
日军无法渡过怒江,老羞成怒,将还没有来得及渡江的缅甸华侨数千人残杀,然后进攻滇西各县。
我在几年前阅读了一本书籍,才知道了当时发生在滇西腾冲的一件事情。
寸树声先生是滇西一位德高望重的教育家。二战开始,先后在多所高校任教的寸树声回到家乡腾冲县,创办了益群中学。日军进犯滇西时,这所学校刚刚创办两年,而现在就要遭受毁灭了。
1942年5月7日,也就是惠通桥被炸的第三天,寸树声的弟弟回到家中,告诉了哥哥日本人占领了龙陵,不日将进攻腾冲的消息,寸树声异常悲伤,他被日本人从北京的高校赶出,而现在又要被从家乡的中学赶出。
第二天,寸树声决定全校停止上课。上午,所有学生在礼堂集合,听寸树声先生讲最后一课。这一课,和德国作家都德短篇小说《最后一课》的情景完全一样。
礼堂里,学生静静站立,默默不语,气氛悲伤而凝重。寸树声先生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讲台,他微微昂着头,沉痛地说:“ 时局的情形你们都已知道了,我们以为不能来到腾冲的敌人已经只离我们三四十里了。我只恨我们没有自卫的力量,恨我不能保护你们!学校从今天起只有停课。将来总有一天学校又能开学上课,但是那时在这里上课讲授的人是不是我,是不是你们就不知道了!……平时对你们所说的话,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你们要在艰苦的环境里磨练你们的精神,在斗争里发展你们的力量!……我相信每一个黄帝的子孙,是不会当顺民的,不甘心做奴隶的!……”
寸树声先生说不下去了,他哽咽难语。台下的男生低垂着头,眼圈红肿;台下的女生都哭泣起来。礼堂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鼓了多久,寸树声先生踉踉跄跄地走下讲台,向学生们挥手说:“再见!”然后消失在了滇西5月炙烤的阳光里。
5月9日清早,不愿与日本人合作的寸树声先生泪别老母亲,与同伴十余人,走出家门,准备去往昆明。到了镇口双虹桥旁,寸树声突然看到,桥上聚集了很多送别的学生和家长,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把寸树声先生送了一程又一程,送出了很远还不愿离去。后来,寸树声先生在回忆的文章中写道:“男女学生的无所依靠的那一幅凄惨的景象,使我常感觉到我所负于他们的超过我所给予他们的。我因为种种的限制,不能携带着他们出走,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背德和不信,也将要成为我一生忏悔不尽的罪戾了! ”
寸树声一行翻越高黎贡山,告别了家乡。再回到家乡时,已是两年后的远征军大反攻胜利之后。这两年来,寸树声先生漂泊重庆和昆明等地,依旧矢志办学。他创立的民间教育模式受到了叶圣陶等教育家的赞赏。
5月11日,日军一个中队开进了腾冲,腾冲成为了沦陷区。此前,腾冲县长带着丨警丨察潜逃,日军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腾冲县城。
腾冲是滇西富庶之地,内地商人从缅甸拉运玉石,腾冲作为中转站,而腾冲的玉石生意也风生水起,直到今天,腾冲依然如此。缅甸玉,是与和田玉并称的玉中之宝。
不愿意与日军合作的乡间士绅和爱国人士,在日军占领了腾冲后,从县城向北退出,退到了一个叫做界头的地方,成立民国腾冲县政府,德隆望尊的张问德被推举为县长。这样,当时的腾冲就有了两个县政府,两个县长,一个在腾冲县城,一个在界头的山中,一个亲日,一个抗日。这一年,张问德已经62岁。
腾冲上了年纪的人现在还能记得那天的情景,张问德在一百多名群众的注视下,面对国旗,宣誓就职,誓与日军抗争到底。此后,这面国旗,县长张问德就一直带在身上,因为他连一间办公室也没有。
张问德在界头坚决抗日的消息传到了滇西各地,热血青年们纷纷来到界头,投奔在他的麾下。张问德又派人与第6军预2师取得联系,得到了枪支弹药。
日军曾经对界头组织了四次大扫荡,年逾花甲的张问德拄着藤条拐杖,带着县政府转战高黎贡山,穿梭怒江两岸,与日军周旋。日军扫荡结束,民国腾冲县政府又回到界头山中。日军想尽种种办法,也无法剿灭这支62岁的老人率领的抗日队伍。
腾冲抗日政府,像一枚铁钉,楔入了日军的心脏里。
我见过张问德的照片,一袭布衣,一绺长须,眼神炯炯明亮,神态沉静安详,这完全就是我们心目中古代君子的形象。就是这样一位前清秀才,用瘦削的身体,撑起了滇西沦陷区的半壁江山,让无数人增强了抗战到底的信心。
他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人们津津乐道的,是他的一封书信。
日军无法剿灭这支抗日武装,就改为安抚,日军驻腾冲行政官田岛寿嗣给张问德写了一封信。田岛寿嗣,是当时无数“中国通”中的一个,他于1942-1944年腾冲日军行政班本部长,这个职务相当于“代理县长”。田岛寿嗣在腾冲装出一副伪善的嘴脸,鼓励当地人种植和吸食鸦片,他宣称:“在摧毁中国人的精神上,我的一杆烟枪,决不亚于148联队的3000枝三八式步枪。”
田岛寿嗣写给张问德信件的内容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