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缘师父对女施主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弹性与张力,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都不太可能强行去改变他,就好像这个弹簧一样,你对它所用的力气越大,它反而越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的越厉害。
女施主伸手拿过弹簧,不断的拉扯,若有所思,她笑着问智缘师父,师父的意思是说,很多事情的处理,都可以顺其自然,如果一味用蛮力去解决,可能适得其反吧。
智缘师父笑着点点头,女施主带着孩子满意的下山去了。
下午的时候,听见戒傲在佛堂里撇着嘴向智恒师父诉苦说,不知道是谁把我闹钟上的弹簧拉的变形的这么厉害,现在安不上去了。
飞的更高的风筝
那是个有风的日子,我和戒傲拉着戒痴行走在茅山上窄小的山路上,远远看山下的淼镇,身旁的戒痴忽然指着远方的天空说,师兄你看天上有不少风筝。
顺着戒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五彩的风筝在空中飘舞,隐约来自茅山下不远的地方。
放风筝的记忆已经在十几年前了,风起的日子,总在一夜间,山村里的孩子们便不知从哪里摸出的风筝,放的满天都是。
忽然怀念起那种感觉,只是戒嗔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想着玩乐,太不象话了。
戒痴伸手拉扯着我和戒傲袖子说,师兄我们也去放风筝吧?
我和戒傲一齐盯着戒痴,目光中分明在说,身为一个出家人,怎么可以记挂着玩乐呢?
戒痴羞愧着低下了头。
戒傲转过头,轻轻叹口气说,既然戒痴要放风筝,那么我们就是去玩一会吧。
戒傲看着我,向我征求意见,戒痴期盼的看着我,我快速的点头,戒痴欢呼的拉着我们往寺里跑。
戒痴翻着屋子里,到处找纸张和竹子,戒傲却从床下拿出一个已经基本完工的白纸风筝,戒痴怔怔的看着戒傲,看的戒傲有些不好意思,戒傲说,这是前段时间做的,只是没有拿出来过,忍不住想笑,原来戒傲自己也想放风筝。
去隔壁叫戒尘出来,让他在白纸风筝上画画,戒尘一笔一画的认真画着,画完后满意的笑着。
探头去看戒尘的画,画的很有艺术气息,只是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拿在手中,也不敢问,怕又说错了话。
戒尘和戒痴拉着风筝往山下跑,我和戒傲跟在后面慢慢的走,风筝越飞越高,两人的笑声不断传过来。
我也曾这样跑过,我也曾这样笑过。
我在清绿的草地上跑,父亲也这样跟在我的身后。
那一次央求了很久了,父亲终于答应给我做风筝,笑咪咪盯着他的手,眼见着一根根薄薄的竹片被削了出来,用细线把竹片扎了结实。
父亲在白纸上画上鸟兽,我偷偷用手指蘸在油彩中,在纸上印下自己的痕迹。
他乘机用手来捏我的脸,我催促他,快点快点。
终于可以拉扯着结实的丝线迎着风跑了,风筝慢慢升腾,我的眼睛只盯在飘荡的风筝上,哈哈的大笑着,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说,小心脚下,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被那块不曾留意的石块绊倒,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父亲跑过来,笑着扶起我,伸手在我身上拍打着灰尘,手掌和膝盖处有隐隐痛,强行忍住眼泪。
忽然觉得手中已经没有丝线,伸手指着天边急速远去的风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父亲粗大的手指轻轻擦拭我脸上的泪水。
我抽泣着说,风筝没了。
这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放风筝的那天,梦中见到了父亲,梦见了我们一起在看着在风中远去的风筝。
也许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放手过,可是风筝却可以飞的更高了。
尾翼之光
戒嗔一直以为智缘师父的故事可以吸引所有人,不过也有人对他的故事一点不感兴趣,那次从城市里来了一家三口人,一对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施主,夫妻两个都认真的佛堂里听故事,可是那个小施主却耐不住寂寞,在佛堂中大吵大囔起来,两位施主都很尴尬,急忙把小施主领到屋外,可是智缘师父的故事只说了一半,两人又舍不得就此走开。
戒嗔看到他们两人为难的样子,于是我说,把小施主交给我吧,我帮你们看一会。
夫妻两人连连向我道谢,把儿子交到我手中,匆匆的进了佛堂。
小施主很不乐意的跟着我,怕他又想出什么奇怪的花样,我对他说,给你说故事吧。
小施主兴奋点头,戒嗔微笑,虽然我的故事没有智缘师父说的那么高深,但是平日经常用来对付戒痴和戒尘,小孩子们也是挺喜欢听的。
后院有不少张石凳,可是小施主却不肯坐,他坐在佛堂旁的台阶上,戒嗔和他并排坐着。
慢慢的向他介绍我们茅山上的花草鱼虫,也许是山中的事物,城市能见到的很少,小施主好奇的听着,很是开心,不停的问这问那。
记得讲到天明寺的后院的时候,我说,每天晚上等萤火虫飞来的时候,空中全是闪烁的亮光,非常漂亮。
小施主问我,萤火虫是什么虫?
有些疑惑的看着小施主,原来,小施主生活的地方,没有萤火虫,仔细的向他形容萤火虫的样貌。
小施主听的又是好奇,又是喜欢。
等小施主的父母听完故事来领小施主的时候,他又大吵大囔起来,不肯离开,非要留下来看萤火虫。
戒嗔看着小施主焦急的父母,有些不好意思,小施主的父亲问智缘师父是否可以借住在寺里,智缘师父同意了。
那天晚上,繁星满天,小施主开心的在寺院后面的草丛中随着飞舞的萤火虫跑动,小施主开心的放声大叫,我和小施主的父亲坐在石凳上笑咪咪看着他,他父亲说,他小的时候,经常能见到萤火虫,只是现在房子多了,就很少能见到了。
有一个词叫:容纳。
每个人都应该能够容纳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情,就像天明寺后院里飘舞的萤火虫一样,你给了它一个小小的生存空间,它也会竭尽全力用它尾翼上的光,照亮你的笑脸。
一次跑龙套经历
前段时间,那位电影导演曲施主又来了我们寺里,进门见到我们就大声打招呼,我们笑着看他,他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说怎么在寺里大声喧哗起来了,亵渎了清净之地。
搬了张椅子放在院子里请他坐,他的头依然很光,如果穿上我们的衣服一定会被误认为我们的师兄的。
他向我们说明来意,原来他们在附近为电影拍外景,有场戏需要两个和尚,找来了不少个群众演员他都不满意,觉得他们表演的痕迹太重,没有和尚的气质。
我和戒傲一起笑,当和尚要什么气质,不觉得我们和施主们有什么很大的差别。
曲施主说他拍着拍着忽然想起我们寺里有现成的和尚,便想请我和戒傲帮忙客串一下。
听说要我们上电影,又是紧张,又好奇,但也想上去试试,还是有些踌躇的,决定去请示一下师父们。
智惠师父犹豫一下,他对曲施主说,让戒嗔和戒傲去拍电影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就我们的身份而言,不能和女施主有太多对手戏。
我和戒傲、曲施主听师父这么讲都吃了一惊,并不完全是吃惊师父同意我们演出,也是奇怪师父居然知道“对手戏”这个词。
曲施主让师父放心,让我们去只有几句对白,没有什么和女施主对手戏。
第二天一早,按约好的时间到了曲施主他们的剧组。
剧组里有位中年女施主,看了我们就笑着,还对曲施主说,你这次找的这两个群众演员还真似那么回事,看起来像真和尚一样。
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们两个,大赞我们敬业,连和尚的服装都准备好了。
曲施主憋着笑也没有多做解释,细心的向我们讲台词。
台词很简单,就是剧中男主角对其中一个和尚说:“小师父,你看到那个恶人跑到哪里去了?”
然后和尚回答他:“善哉,善哉,冤冤相报何时了。”
而另一个和尚一直在两人对话的不远处扫地。
那组镜头是一场古装戏,只有我们不需要换服装,因为我们衣服的款式几千年都没有变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