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1995年

1.走向不归路

那年的春节，灰太郎过得特别的郁闷。时间因为心情而显得漫长……….

临近春节的时候，也是发年终工资的时候，说是年终工资，实际上因为单位平时没钱发工资，年终工资也就是发一年工资的时候，所以特别期待。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放春节假期的头天晚上，乡长和书记自己领了自己的工资和奖金，趁天还没亮的时候，开着乡里唯一的破吉普，一起回县城家里过年去了。早晨起床时，外面吵吵闹闹，这时灰太郎才知道，他们临走时，交给财务一张纸，上面清楚的表明，他们这些普通的跑腿干部，不但没有奖金，连基本工资也没有，算下来该应发给他们的一千几百块钱，还得去向自己蹲点的村委会那里要。什么世道？村里面那么穷，很多村民连一天一餐饭都没有，村委会拿什么给我们发工资？

想来自己命苦，好不容易挤过高考这个独木桥，混得一纸文凭，但由于朝里无人，在毕业分配的时候找不到人帮忙，只能分到这个最穷的山区乡政府，而现在，上班满一年了，竟然连基本工资也没有。

想想寒窗苦读时的期盼

想想家里双亲姐妹的眼神

想想每天下乡时走过的崎岖山道

那一刻

灰太郎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迷茫。。。。。。。。。。。。

这时，太妹来了，本来是哟好放假今天一起去逛街的，她听完事情的经过后，竟然笑了。“领导吃肉，小卒喝汤，你们竟然连汤都没得喝，难道不可笑吗”？灰太郎哑然无语。

这个太妹，是灰太郎高中校友，比灰太郎低二届，由于家里兄弟之间矛盾尖锐，这个家里排行老七的最后一个小妹妹没人肯出钱供她复读（这些我是以后才知道的），高中毕业以后，由于没有考上大学，在加上家里兄弟之间的矛盾，她呆了一段时间后，就南下广东打工，在东莞已经一年多了，这次辞工回来，是专门来找灰太郎的。

读高中的时候，班的一个女同学经常带太妹一起来灰太郎的教室吃饭，时间长了，大家都熟了，有时会聊聊天，太妹长的挺好看的，小个，她那些女同学都叫她小不点。高考考完的那天，大家都很无聊，灰太郎就请她去看电影了，之后，他们有了一些亲昵得动作，所以，太妹她现在，就是灰太郎的女朋友，不过，灰太郎家里还不知道，单位的人也是这次她来乡政府才知道的。

唉，没有什么能力，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拿什么去爱别人？

“你打算还在这里混下去吗”？太妹望着沮丧的灰太郎，一本正经的问道。

“是呀，我还要在这里混下去吗”？灰太郎自己也在问。

选择总是意味着放弃。

走过独木桥的人都知道，农村的孩子能够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跳出农门，意味着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灰太郎所在的单位乡政府，更意味着他是干部身份，虽说是边远山区，但好歹也是归县委组织部管。这些优越感，即时只上短短一年班，灰太郎还是感觉得到的。比如虽然一年也就发一，二次工资，但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在单位食堂是记账的，外出下乡时是下面的单位负责吃喝，就是再穷的村，乡干部来了，村长还是能找些烟熏腊肉之类的农家小菜来招待他们，有时乡干部甚至自己买好菜带到村里，最后都记到村委的帐上，平时买些水果零食之类的生活用品，也是到乡政府隔壁的小店里先赊着来用，反正人家知道你是乡里干部，不怕你不给。当然，平时找单位借个一百二百的也是有的。偶尔有到县城开会的差事，那就更美了。

可是，有这些优越感又有什么用呢？“你想一辈子蜗在这山沟里吗”太妹自从第一次爬上山后就不止一次的问过太郎。”你家里没靠山，在官场你混不出什么名堂”,太妹说“人家本事大的分到县城，本事小的分到有钱的乡镇，如果你有靠山，你就不会分到这个山沟里来了你呢？还是出去打工吧，凭你那文凭，还怕找不到好工作？”

哎，事到如今，真不该如何选择。太郎陷入迷茫之中......

出去，也是未知的世界，

呆在原地，前面也看不见光明。

还有，真要出去，灰太郎父母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太郎的母亲，在家务农，是个农村户口。太郎的父亲，商品粮户口，是一所初中的老师，一向自视清高，自命不凡，还总认为周围的人看不起他，与周围的事和人总显得格格不入，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许多他的同事都想尽办法挤进城里去了，而他，还在乡下那个初中，一呆就是一辈子。嘴上吹牛自己的学生在县城什么什么单位做什么什么大官，但碰到自己儿子分工问题要去求人时，却又放不下那个老夫子的面子，一副一筹莫展听天由命的模样，这一点，太郎忿忿不平。现在工作一年身无分文的问题，不就是家里没靠山没分到好单位的结果？

回到家里，父亲听灰太郎说起此事，很意外“怎么会这样？那个乡长当年也是我的学生呢”。“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针对我一个人，全乡在那里的普通干部都一样

。单位穷呗，再说，再穷不能穷领导，谁叫我没做领导呢？”灰太郎没好气的说。这乡长，不但是灰太郎父亲的学生，而且他的老家，和灰太郎是一个乡一个村不同的组而已，可这些又什么用，在领导们的核心利益面前，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东西。

这一刻，实际上灰太郎已经决定了，不想再在这里混了，还是出去试一下，大不了，找不到好工作就再回来上班。之前他也了解了一些，现在社会上停薪留职的已经很多了，可是这事，不能让父母知道，他们要知道，肯定不同意。特别是他的父亲，一向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迂腐思想，一直希望有一天儿子金榜题名混个高官厚禄衣锦还乡时，乡亲们纷纷对投以羡慕尊敬的眼神。如果这样走出去，对他们还不是一个打击？，可是不出去，灰太郎的前程，又路在何方呢?

太妹自从从东莞回来后，来过单位很多次，聊得最多的是在东莞工厂的生活。这个工厂灰太郎知道，是那个管理区最大一个工厂，做航空耳机的。等待分工的去年暑假，灰太郎去看过她一次 ，而且太妹当时进这个工厂，是因为灰太郎有个高中笔友是佛山的，而这个笔友的爸爸和这个厂的厂长交情很厚，就直接介绍她到这个厂来做的，再加上太妹高中毕业，在当时女孩子中也不算多，在工作中表现不错，所以早就不在生产线上做了，这次辞工回家，也算是为情所困吧，厂里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辞工回家。毕竟，和太郎两个人分隔两地，时间久了，感觉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