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柳英会马上接纳自己、把一切都给了自己、让自己彻底得到解脱吗？梁涛心里没底。很显然，方柳英是一个传统、本分的女孩，在那封闭禁锢的年代，一个农村女人把贞操看得比生命还重，她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献给一个男人的。所以，即便和她确立了关系，也要等到结婚后才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至于结婚，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

前些年，在自己苦苦期盼的时候，方柳英为什么不托人来说媒？

自己能为了解决一时的饥渴，和一个农村女孩生活一辈子吗？

这一晚，梁涛展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思想陷入了激烈的斗争，要么不顾一切地和方柳英在一起，尽快结束目前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困境，过上神仙般的日子；要么快刀斩乱麻，从今往后什么也不想，把方柳英忘掉。他非常清楚，从长远来看，他和方柳英是不合适的。但是，对于一个长期受饥饿困扰的人来说，拒绝到嘴的美食无疑是痛苦的。

就在梁涛陷入生死决择的痛苦折磨中，脑海里闪现出一张绝美的面容，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睛以及意味深长的眼神。

罗晓曼在梁涛心中适时地出现，使他心中的天平立刻发生了倾斜。罗晓曼无论容貌气质、还是文化素养都优于方柳英，更重要的是她是城市居民而方柳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下决心放弃方柳英。

为了长远的幸福，眼下只有忍饥挨饿。

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了方柳英。两人并肩坐在河边，月色下方柳英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凄美，看上去楚楚动人。

梁涛怦然心动，一下将方柳英抱在怀里。

方柳英温顺地抱着梁涛，温柔地说：娶我吧，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梁涛犹豫不决，久久没有回答。方柳英用力把他推开，梁涛掉进了河里，醒过来了。

窗外已有亮光。

二十五

梁涛一大早就起来了，拿了柴刀、禾杆，去了十几里远的山里，打了两大捆干树枝，每捆上下用竹篾各捆了一圈，然后用禾杆穿好，挑起来一路飞快地回到家。

吃过早饭，已是半晌午了。梁涛又拿起了柴刀、禾杆，先到河边割了几根月月竹，径自来到北排水库底部。这里毛草茂盛，灌木枝集中连片。梁涛抡起胳膊，砍倒了一大片。捆扎了四大捆，分两次挑回家。

下午梁涛挑了一担谷子到大队部碾米站去碾了米回来，母亲在筛米时，他看看水缸里没水了，挑起空水桶要去井里挑水。梁涛妈看到梁涛闷声不响地干了一天活，问道：有心事吧？梁涛说了声没有，就出门朝村头的水井走去，一共挑了三担水，将水缸装得满满的。

母亲筛好了米，梁涛用化肥袋装了小半袋，扎好袋口，扛到肩上。一只手提着那只装了一罐油炸鱼干和一罐萝卜干的军用书包，向县城出发。

一口气走了二十里，到学校后勤处换了饭票，又买了五块钱菜票，回到宿舍。

宿舍已来了好几个人，老程也在，他把梁涛拉到门外说：

“今天有件好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好事？”

“我爸单位有一批木材堆在火车站货场，晚上要请人看夜，我算一个，不知你愿不愿意。”

“陪你去守夜，这算什么好事？”

“当然是好事啊，每人每晚五元，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老人家啊。”

“哇，太棒了！”梁涛兴奋得跳了起来。要知道，梁涛每餐只吃五分的菜，一星期才吃两次一毛的菜。一块钱就够吃一星期，五元钱够一个多月的生活费了。

“需要看几个晚上？”

“说不准，这几日就发车皮，木材运走了就不用看守了。”

“我们要和郑老师打个招呼，否则以为我们晚上干坏事去了。”

从郑老师房间出来，两人回宿舍换了球衣。梁涛穿着背心，露出两个通红的肩膀。

晚自习坐在教室里，梁涛觉得有点累。一天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干了多少活，走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汗。

他先预习了下周要学的内容，确切地说是再次巩固了一遍，因为所有的内容他都自学过。

接下来，他拿出钢笔字帖，一心练起字来。

第二节自习课，教室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梁涛站起来说：大家安静，请不要闲聊，有需要讨论问题的，声音小点，不要影响别人。坐下来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到罗晓曼身上，看到的是她的背部轮廓。她长发披肩，穿一件白色半透明短袖衬衣，胸罩的背带若隐若现。梁涛不觉心猿意马起来。

二十六

晚自习结束，梁涛和老程赶紧回到宿舍，老程说：我们赶快收拾东西，带上枕头，毯子，把两人的东西打成一个包裹。

“我们怎么去，步行吗”梁涛问。

“我早就借好自行车了。”老程有些得意地说。

梁涛骑上车，老程抱着行礼坐后面。

到了街上，他们买了蚊香和火柴。

很快到了火车站货场，梁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木头，清一色的杉木段，大约直径三十公分、长三米一根。

空地上用彩条布搭了一个棚，他们一下车，从棚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老程也喊他老程。梁涛看这老程约莫四十多岁，在心里称呼他大老程。大老程交给他们一个三节长的手电筒，还交待了几句，就走了。

棚里刚好能放下一张床。所谓床，就是用几块木板架在几块空心砖上。床上铺了一张竹凉席，老程把竹凉席拿到棚外，用劲抖了几下，然后放回床上，把带来的东西铺好。梁涛点了两片蚊香。

两人绕木头堆转了一圈，梁涛把散落在地下的抛到木头堆里去。老程说，零散的木料丢了几根没什么关系，只要不丢掉大量的木材就没关系。梁涛说，既然给人家看场，就要负责任，总要对得起工钱吧。老程笑了笑。

不远处，高高的铁架上挂了几盏碘钨灯，亮如白昼，吊车正在给车皮装木料，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

梁涛让老程先进棚，自己提了自行车退到棚门口，用自行车挡在门前。

两人并排躺在木板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两人先是漫无边际地聊起来，一会儿是自己了解的学校的趣事，一会是各自家乡的见闻。后来聊到火车站后面那一片树林里，那里经常出事，经常发生强奸案、杀人案。

于是，两个对性一无所知的学生，就强奸案展开了讨论。

第一个话题是为什么去强奸的问题。讨论的结果是：性欲得不到解决。原因大致有以下几点：一是家里穷或自身条件太差娶不上老婆；二是控制能力差，无法把握自己的行为，不计后果；三是性变态，正常性生活得不到满足。

第二个话题是强奸的后果。一致的看法是，强奸给女人的身心造成极大的伤害，直接导致痛不欲生、自杀、精神崩溃、家庭破裂等，给社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梁涛想起在一本杂志里看到过的一个故事，一个青年女子直白：她常常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外出，最希望遇到强奸犯。因为每遇到一次，就可减少一次对别的女人的侵害，使社会多一份安定。梁涛把这个故事拿出来让老程分享。

“这样的女子真是女中豪杰，太伟大了。假如这个女子就在我们附近就太好了。”老程发出感叹。

“就在我们附近，你想干什么？”梁涛问。

“我可以想办法把她找出来。”

“想什么办法，去强奸吗？”

“这种办法也未尝不可。”

“假如你强奸的对象不是她，就成为真正的强奸犯了。”

“哈哈，这个风险的确太大。遇到坚决不从者只好主动放弃，直到遇上顺从者。”

“放弃也是个强奸未遂罪。反过来顺从者也可能因为保命而放弃抵抗，事后难免不去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