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尘埃几乎落定的曹操墓,又重新泛起,考古名宿徐苹芳先生明确对曹操墓的认定,表示了自己否定的态度——而且,他不是对着一般的媒体说的,而是在全国十大考古发现的终评会上,这就让这一事件,有了震撼的感觉。无论徐老的观点正确与否,我都要对前辈这种敢于说出自己观点的勇气和求真务实的态度,表示敬仰。
前辈?是的,我是一名考古系毕业的学生,目前也从事着与考古、文物相关的工作,虽然在地方工作,但这几年零零星星,还是实地参与了一些考古发掘与文物保护的现场。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打算开一个帖子记录我并不丰富的考古生涯。这个帖子可能不够精彩,但是却是我真实的考古经历,希望能够给那些对考古有兴趣的朋友,带来一点点真实的现场感。
很多人认为我的名字BH或BT,但我想,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它表达着某一瞬间的情绪也好,还是只是个代号也好,我想我们不必深究。我简单介绍一下我,我在北方,81年生人,2002年毕业于某高校历史文化学院考古系。
我想将这个帖子长久地写下去,把过去写完,然后也写即时的现在。我希望这个帖子能够伴随着我的考古生涯,也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能在这个帖子里交到很多好朋友。
很抱歉,还不够五百字,那我就再罗嗦几句。我的考古生涯中,至今我感觉最骄傲的就是,我参加了09年的一项重要的考古发掘工地,这个项目双双入选了六大考古发现和十大考古发现,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竞猜一下,呵呵。
我从小就是个敏感内向的孩子,这让我在中学阶段爱上了文学。高考时,我的第一志愿报考了中文,老师说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可以随便填,我搭眼一看,考古,嗯,这个有意思,选作了第二志愿,第三志愿是历史。
那是公元一九九八年。这个时间并不遥远,但对于考古热来说,那还属于“公元前”。
其实我对待高考的态度,一直是轻松的。高考填报完志愿后,我就彻底放松下来了。某个下午,我回到家里,家里人的表情比较凝重。母亲小心翼翼地对我讲:古代中文可以吗?
我说:通知书下来了?
母亲这才把通知书拿给我,我一看,历史文化学院考古系。
虽然对考古还是有点懵懂,但我感觉也未尝不可。没什么大的心情失落。但父亲却受不了了,对着正在看电视的我大喝一声,表达了他的不满。
他从来如此,我没有压力,他先被压倒。
入学后,我们班有24个同学,女同学8个。人很少是吧,这已经算多的了。我们上一级96级,好象只有8个人。我们这个专业是隔年招的,全国范围内一年的毕业生也就一百来人。不像一些大系,上千人,毕业时有些都不认识。我们人少,就显得特别亲。只要是这个专业的,见到就先论哪一级。因为我们的老师都是一样的,所以就有点类似传统技艺的传承,以入门早晚决定尊重程度。晚学们一口一个师兄,是很尊敬的。
我看着大家兴致索然的,我也一时有点气馁。突然看到玲木头要我继续讲,那我就继续讲下去,只要有一个人在听,我就愿意为他(她)去讲。
军训过后,开始了新鲜的大学生活。功课并不紧,我参加了一个碳精画班,就是一个画画速成培训班,闹着玩的。在第一堂课上,老师让同学们报自己的专业。同学们依次起来报:外国语学院,法学院,生命科学院等等,等到了我这里,我说:考古系。
结果引来一阵笑声,前排几个女生更是笑得夸张,好象“考古”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这让我很尴尬,也郁闷。我的同学也大都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因此,我们的专业,多多少少在我们的心里有了点心理阴影,再出去介绍的时候,就往往说:历史系。
看看吧,公元1998年,别说社会了,连大学生都对这个专业,认知度少得可怜。您能想象,几年后,考古,会火到发紫的地步吗?
世上的事情,真是充满了无限可能,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神奇的国度。
我很久以前的一篇文章:《考古的魅力》,与您和您的公子共析:
正是人类猎奇与怀旧的本能,铸就了考古永恒的魅力。仰望星空,我们想知道自己第一批先祖以怎样的方式化生而来,又在怎样的环境中生存开拓,直至辟出现在万千繁华。作为一个个独立孤单的个体存在,我们需要寻找血脉代代延续的路径,需要溯根求源,找到我们立世的依据和寄托。端坐在时间涌动的潮头,除了展望。我们仍需不断地回首去抚摸先民在时光的尘海中留下的足迹,以使现实的人生不致陷于茫然、虚无和无助。万物一理,梢端枝叶终归其土中根本,千里江水不绝于滥觞之源,我们也向遥渺的远古孜孜求索,这是出自生命本能的永恒天问。
与考古作伴,可以满足自己想空间的无限拓展,可以在你现实人生之上构建一方梦想的家园,安置你怀古思幽的古典情怀。先民们随时间的流水远去,遁入历史虚无的黑洞永远无法回返。可他们把当时鲜活的生活碎片——这些宝贵的馈赠遗留给了我们,历史不完整的缺撼便从另外的意义上转化为一种契机,为我们解释过去融入历史提供了无数种可能。在陶片碎裂的空白地带,我们想象的翅羽可以自由驰骋,捕捉各自心中历史真实。沧桑万年,纵横八荒,皆可活于脑间,诉诸笔端。你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穿越时空,可以进入想象中的任何时代场景,最大限度地延续丰富自己短暂的历练人生。
考古有着永恒的魅力和无穷的内涵,穿着并不时髦的外衣。或许你觉得死板生硬的地层和灰冷无语的陶片一天一天足以使人感到乏味无聊,那是因为你刚刚接触到了一个学科最外部的粗皮表象而没深入到其丰润多汁的果肉和秀灵坚贞的内核。的确,探方内的层层清理都有相对固定的程式,有时不免机械,但其中的“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变化和新奇。考古发掘就像一场足球赛一样永远无法预知其结果,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刻的发生,说不准你一镢头下去就刨出一段远古先民不为人知的历史真实,一手铲刮下去就能刮出一个朝代清灵富丽鲜活生动的生活界面,一探铲下去就能敲打出大地深处的“咚咚”佳音带上青铜大墓的五花土来……多刺激的诱惑和动力!这种不知结果又步步富含希望的劳作过程最是使人兴奋难抑,不知疲倦。我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亲手挖掘出一个几乎完整的陶豆时欣喜若狂的情态,想想多奇妙啊,它曾在一个遥远遥远的年代在一个普通的农家作为家居盛器使用着,被主人的女儿一次次地在晨光中盈盈端出,可就在那个要出闺的清晨由于心神不宁而掉在地上摔出了这个月芽形的缺口然后放于窖穴中,再过了几千年让我把它从那段尘封的记忆中小心地捧出,也捧出了一段想象中的美好的故事。当此时,我往往沉湎其中不想自拔,痴迷长醉乐不思归。所谓睹物方能思人,这种感觉也只有注重实物资料的考古学才能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