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英的朋友根据电信公司的内线，利用高科技手段调查到黑皮的手机大致地点在郊区百艺广场附近一个居民生活小区里面。仲英每隔半个小时，及时向我汇报黑皮最新动向。东升决定马上行动起来，不想拖延时间，调动现有的人立马赶过去。

百艺广场是一个新开发的大型商业项目，地处城乡结合部，服务设施齐全，吃喝玩乐一条龙，商业发达，十分繁华。商场、酒店、宾馆、电影院、酒吧、夜总会、美食街包罗万象，一应俱全，犹如城中城。

我们一众人马扑了过去，汽车行驶大约四十分钟，到达仲英所说的地点。黑皮的手机是从百艺广场比邻的一个小区打出。汽车停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拉开车距，我和东升通过手机不停的通话，相互联系，协调行动。

我们派几个人下车，到周围察看地形。财子和一个人进到小区里面，把整个小区转一遍，回来向我们汇报小区里的情况。重点查找黑皮的座驾，东升知道黑皮开的是一辆黑颜色马6，以及车牌号。看到黑皮的汽车，也就是等于证明黑皮在小区里面。

这次办事我没叫高跟鞋，他和红中的兄弟私下走动太密切，我担心他容易泄露消息。比较而言，财子虽然也是一个大嘴巴，心里藏不住秘密，但至少比高跟鞋值得信任。小田的姐姐结婚，他前段时间回老家，参加姐姐的婚礼，还没有上来。

财子从小区出来，他说没看到黑皮的汽车。小区有两个出口，我们现在正门。西南方还有一个大门可以进出。我和东升通电话，交流意见后，我带着老七一行，开车转到小区另一个出口，堵截万一出现的黑皮。东升留守正门。

接下来是等待。坐在车里，从车窗望出去，隔着一条马路，商铺林立，人流熙攘。有一对夫妇，衣着时尚，整齐干净。女人推着一辆童车。童车里躺着他们的小宝宝。年轻夫妇表情轻松，女人脸上洋溢着光彩。

有一年冬天，我在北方一座城市，兜里没剩下多少个板子，几近囊中空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它在冬日的天空模糊淡白，那么遥远，遥不可及。明天呢？去偷去抢，去杀人，去放火。

马云马大侠有一句话，今天很残酷，明天很残酷，我正在今天的残酷中。

傍晚，我自己在街上一家羊汤馆喝酒。窗外飘着雪花，白酒浓烈，喝下肚子，火辣辣的，燃烧着一团火。这家小馆子羊汤做得很地道，清凉的羊汤，上面浮着一层葱花和细碎的香菜。

羊汤馆的老太太认识我，她不允许我多喝，特别限制我的酒量。我说我花自己的钱，喝我的酒，是我自己的事。

可是你是在我的店里，在这里我说了算，小伙子，你不能喝了，老太太说。

我说不过老太太，她的态度不容质疑。她太可爱了。我苦笑了一下，无奈抬屁股离开，掀开厚重的门帘，一头扎进风雪交加的夜晚。

在回住处的途中，我经过一个朋友家，朝他借几张碟片，晚上回去打发时间。你脸色不好，朋友察言观色，说。我笑了笑。我在遭遇最困难的时候，也无法说服自己向任何人张口借钱。而这将意味着更加艰难的时刻到来。我在住处楼下顺便买一瓶白酒。

回到房间，打开电视，放上一张碟片。熄灭灯光，在暗室中我躺在床上，慢慢吞噬着难熬的痛苦。朋友借我的碟片中，有一部越南电影《三轮车夫》。是一部反映越南黑道题材的优秀电影。里面的黑道老大是一个诗人，由梁朝伟扮演。梁朝伟的眼神忧郁，在越南充满异域的热带风光里，他流着鼻血，念着他的诗歌。

小妹妹，河内，在那古旧的街头

我只剩下你，兰花的香气

我剩下的只有你

爱思兰花的香气

细雨在苍凉的街头发出低吟

等待一位散发披肩的女子

我剩下的只有你，冬树肃涩

我剩下的只有你，废街冰凉

一抹冬夜残月

寓所荡漾着钢琴的回音

深宵时分，传来悠扬的钟声

我剩下的只有你，岁月的缤纷

夜色降临，你的秀发迎风飘荡

瞬息之间

诗人惘然地在街上徘徊

突然明白迷了路

我剩下的只有你，旧街满布青苔

每个发出吱吱嘎嘎的旧屋顶

在我混乱的记忆中

微音飘过西湖的细浪之上

薄雾蓦然降下之际，我苦思无计

我剩下的只有你，冬树顿失怙恃

潮湿的河内，

到处是平静的棕色，

氤氲的感觉笼罩我整个心情。

从容的罪恶，

在等待中苍老。

爱是什么，

爱是付出。

爱是不敢说出，

爱被残酷的秩序打碎，

爱既然如此。

诗歌也不能拯救，

明亮的罪恶堂皇，

真诚的忧郁无望，

天才终于未完成。

没有人可以逍遥，

虫豸在脸上爬行。

没有人可以回避，

油漆在虚空泼洒。

没有人可以逃脱，

绝望在背后逡巡。

没有人可以无动于衷，

那塑料袋将你我包裹。

抢劫、杀戮、伤害、报复，

仅仅是岁月的缤纷糟杂。

没有人有名字，

说明什么呢？

说明这就是越南，

沉默寡言的寓言。

我喝着白酒，看着电影，不知不觉睡着了。我酣然进入梦乡。在梦中我是自由的，轻盈的，解除束缚，与自然合而为一。一晃多年过去，恍若隔世，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