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街心花园出来，经过一座立交桥。汽车在桥上隆隆驶过，隐约能感觉到桥身在晃动。水泥桥墩侧面贴着五花八门的小广告，里面有一张寻人启事，引起女孩的注意。女孩站上前去观看。黄毛跟了上去。
寻人启事上面贴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女人五官端庄，有一双浓眉，明亮的大眼睛，嘴角弯弯着，笑容甜美。寻人启事的内容是说该女在某月某日离开家不见，失踪多日。家有两岁小男孩。有发现下落或提供有价值消息者请速与某某男联系。必有重谢。后面是联系电话。
凭着直觉黄毛猜测女人已经遭遇不测。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一个夜晚走失，遇到一个陌生人，来到一间黑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清楚。他的眼睛离开寻人启事，目光游离，落在立交桥下面的树林。
在立交桥下面，草木葱茏，在树木掩映中，可见一个大水池。池水荡漾。
在黄毛刚从老家出来的时候，他到城里找工作，他没有经验，到处碰壁，几天下来，没有找到工作，花光身上的钱，身无分文。他身心交瘁。
晚上他住在立交桥下面。他和衣躺在草坪上面，饥肠辘辘，默默望着头顶的星星。他想，明天如果再找不到工作，他就找一棵树，在自己的脖子挂上皮带吊死。
第二天早上，太阳从东边升起。他喝了一肚子自来水，洗一把脸，又开始继续沿街游荡，到一个个店家推销自己。
一个冬夜，我们一群人半夜披着零星雪花，到一家烧烤店喝酒，席间黄毛酒喝多了，抚今追昔，想起自己那段惨淡的岁月，他眼圈发红，声音哽咽，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短短的时间内，他先后干过不少工种。在饭店打杂，在水站往住家和单位送纯净水，在建筑工地扛水泥。领到工资后，他在阿玉饭店附近租一间屋子，月租两百，七平方，里面只能放一张床。
自己在城里有了落脚点，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友。他给在老家的女朋友打电话，让女朋友上来。女友和他一个村，是他的中学同学。毕业后在县里帮人家卖服装。女友上来以后，他把女友介绍到自己曾经呆过的饭店上班，做服务员。
黄毛在自己住处的小巷子里，经常见到有一帮人，呼呼啦啦来回出入，他们面相不善，吆五喝六。晚上女友还没下班，他一个人在家，觉得无聊，便来到小巷口。那里有一个大排档，有炒菜，凉拌菜，炒面。摆放几张桌子。时间尚早，还没开始上人。
他找一只小板凳坐下来，要了一斤小龙虾，两瓶啤酒。夏夜，花好月圆，凉风习习，风吹在身上，喝着啤酒，他感到很惬意。两瓶啤酒很快下肚，他又要了两瓶啤酒。
一辆摩托车轰轰鸣叫着停在他的身后。老孙，今天出摊啦？我以为你不干了呢，来人骑在摩托车上，说。
前几天不是下雨吗？我没出来摆。今天天好，再不出来，我们全家不都得饿死，摆摊的姓孙摊主说。
这个月你该交钱了，来人说。
这个月有一半时间在下雨，你知道我没怎么出来摆，没有什么生意，瓜哥，你看我能少交一部分吗？老孙用商量的语气说。
不能，就这几个逼钱，不够给小姐一次小费，你还好意思跟我算计？小西瓜嗤之以鼻，不快地说。小西瓜从摩托车下来，手里拎着头盔，踢开一只挡路的板凳，在一张地桌旁边坐下。他穿一套睡衣裤，脚穿拖鞋。睡衣敞怀，露出健美的肌肉，刺着斑斓的纹身。
老孙点了五张100，弯腰塞给小西瓜。
给我来瓶啤酒，小西瓜把头盔扣在面前的地桌上，说。
老孙在啤酒箱里抓出一瓶啤酒，启开啤酒瓶盖，然后递给小西瓜。又端上去一盘酱鸡爪。
老板，再来两瓶，黄毛说。
哥们，你喝几瓶了？小西瓜看着黄毛脚下喝光的啤酒瓶，问。
你自己数啤酒瓶子，黄毛打了一个酒嗝，说。
你挺能喝，我劝你少喝点，适可而止。别喝傻了，还得叫人把你抬回家，小西瓜讥讽地说。
黄毛冷笑着斜睨他一眼，没吭声。
你住在这里面吗？小西瓜问。
嗯，黄毛说。
从来没见过你，你是红中的兄弟吧？小西瓜说。
我不认识什么红中，黄毛说。
小西瓜乐了，吩咐老孙给黄毛再上两瓶啤酒，记他账上。
小西瓜喝完一瓶啤酒，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微变。你等会干什么？他问黄毛。
黄毛想了想，自己等女友十点下班回家，女友在饭店劳碌一天，回来洗洗睡了。
回家睡觉，黄毛说。
大好青春，都被你耽误了。睡什么觉啊？跟我出去一趟，走吧，小西瓜不由分说，拉起黄毛，说。
黄毛犹豫着跟着小西瓜，坐到摩托车后座，抱紧小西瓜的腰。小西瓜发动摩托车，摩托车箭一般轰的冲了出去。
摩托车像野兽一样，在马路上狂奔，风驰电掣。两边的景物转眼间甩在身后。夜晚的灯火明明灭灭，划出一道亮色，稍纵即逝。黄毛的下巴顶着小西瓜的肩膀，死死盯着前方。前方出现一座高大的立交桥。
在一家夜总会门口，摩托车猛地停下来。两人跳下来。夜总会门前站着五六个人，黄毛看着他们眼熟。他认出来他们就是在自己住处前的小巷里每天进出的那帮人。小西瓜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他们朝夜总会里走去。
夜总会灯火辉煌。黄毛小心翼翼，紧紧跟在小西瓜后面，生怕自己跟丢了。领位的礼仪小姐把他们带到一间包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傲慢地仰着头，双手摊开，搭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皮鞋铮亮。他歪着脸，冷淡的看着黄毛他们。
大哥，就你一个人啊？小西瓜恭敬的说。
只有我一个人，你们都坐。你听说过东升这个人吗？老者说。
没听说过。东升？他是哪的？小西瓜一行人坐下来，小西瓜问。
我不清楚。你打听一下，他是什么背景，然后回来向我汇报，老者说。
行啊，我打几个电话，找人查一查。红中，你听说过东升的名字吗？小西瓜问同行的一个人。
第一次听说，以前没有这么一个人，红中说。
黄毛从小到大，第一次到娱乐场所，略显拘谨。他没太注意小西瓜他们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