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正是中午时分，天气突然大变，天色一下子阴下来，头顶像倒扣着一口黑锅。时间仿佛接近傍晚的样子。能见度很低。我们钻进汽车，坐在车里，汽车紧紧跟在龚老板的黑色奔驰车后面。

汽车经过步行街，华光茶餐厅，华光金店，华光典当行，华光海鲜城、华光锦绣宾馆。。。。。。一家家店铺带着华光名头的金字招牌，在我眼前一掠而过。

我注视着车窗外灰暗的街景，好像在看一部颜色发旧的老电影，我紧闭嘴巴，一言不发。没一会，雨点敲打在车窗上。雨水开始稀稀拉拉，慢慢的稠密起来。路上的行人加快脚步，然后奔跑着，人流顷刻间作鸟兽散。无影无踪。

街道变得干干净净，在雨水的侵袭下，显得空旷安静。我心里涌上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我们这次到工厂，每个人都带着侥幸和投机的心理。原因前面已经阐述过，我和大军、老七在华光明光闪闪的金字招牌面前，都不约而同感到自惭形秽，产生悲观、厌战的不良情绪。受到我们几个人的影响，我们带来的下面人同样具有了这种消极、不安的思想。

半个小时后，前面的黑色奔驰车拐进一个经济技术开发区。在它的引领下，几辆汽车依次开进路边一家工厂。汽车在厂区里行驶，过不久，汽车在一栋办公楼前面停下来。

事前说好，我和大军、仲英、老七四个人跟着龚老板和他的内弟上楼。其余人等在车里，静观事变。以作策应。下雨为我们提供一个很好的掩护，工厂路面几乎看不到人，视线受到雨水的阻隔，我们悄然到来，似乎并没有引起注意。

龚老板的办公室在二楼，他的合伙人张老板办公室在三楼。龚老板径直到二楼，而我们则跟在龚老板的内弟后面，直奔三楼。张老板办公室隔壁是一间会议室，隔着玻璃门，我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在吸烟。

推开张老板的办公室玻璃门，正对面的办公桌后面，张老板惊讶的抬起头。我们分头在房间里沙发和角沙发坐下。张老板认识我和仲英，他稍微迟疑，表情僵硬的面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小张，是你，你们怎么来了？”张老板说。

“想你了，过来看看你。最近你挺好呗？”我说。

“还好，还好。”张老板不迭声地说，“小孔，你给小张他们倒茶水。”小孔是指龚老板的内弟。他姓孔。

“茶水就免了。不用客气。”大军一挥手说。

张老板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冬虫夏草牌香烟，大步走到我们面前，给我们几个人发烟。发到仲英那里，张老板笑着说我们见过，仲英也笑着说我们在一起玩过，你听过我唱歌。张老板笑着点头。

当张老板来到大军面前，大军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来，这位老哥，你坐下。我跟你说几句话。”大军说。

在大军的拉扯下，张老板不由自主，无奈的在大军坐的长沙发旁边，别别扭扭的坐下。

“这个是我哥们老歪。你听没听说过五龙六凤一杆枪？他就是里面的一杆枪，叫老歪。”我信口胡嘞嘞。也不知道张老板听懂我的话没有，他的脸色挺难看，急速转动着眼珠，肯定在思索着对策。

大军从张老板手里，抢过冬虫夏草香烟盒，从中抽出一根香烟，反过来递给张老板，然后，点燃自己手中的防风打火机，为张老板点烟。

“张老板，今天下雨，你没出去啊？”大军沙哑着嗓音说。

“没有，厂里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出面处理。我很忙一直在厂里。”张老板说。张老板看样子不大喜欢和大军直接对话，他有点畏惧大军，转脸问我，“小张，看你气色不错，最近好吧？”

“张老板，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跟你汇报一声我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说，“我昨天到的这里，刚从外地回来，去帮别人要一笔账，事情办得还算比较顺利吧。别人欠我朋友赌债一百二十万，我们帮忙去要回来一半，全都是现金。另外一半答应下月底结清。欠钱的是当地的扛把子，混的相当牛鼻。手底下战将如云，兵强马壮。还好，对方是明白人，挺理解我们的，知道我们不容易。大家都清楚，你混的再好，流氓做得再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你到哪都能说得出理来。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有理走遍天下。我们向来按照规矩办事。只能是123，不可能是321，无规矩不成方圆。就好像龚老板和你的工厂，原来按部就班，秩序井然，在龚老板的苦心经营下，取得很是不错的经济效益。然而到后来，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和龚老板，你们是很铁的朋友，就因为厂里的经营管理，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朋友都不好做了。工厂的正常运转都受到了影响。”

在我说话的时候，仲英站起来，像一个刚进城的农村小孩子，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兜来兜去。这时，他在墙角的保险柜前站住。

“小张，你说的话我懂的。”张老板说。

仲英朝保险柜猛踢一脚，“你他妈什么都懂。那你最好把事办明白。省着我们还特意过来一趟。有钱了不起啊？我们的时间也是时间。不是因为你，我还在家里陪我的马子呢。你不就是仗着有几个人嘛。把你认识的那几个大侠都叫来，什么这个那个的，华光啊还有谁的，没鸡毛用。”仲英面目狰狞，对着张老板歇斯底里的喊道。

仲英这一喊叫，不仅着实让张老板吓一跳，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仲英好像吃枪药了，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勃然变脸。

有人推开办公室玻璃门，伸头朝房间里张望。“怎么了？”来人问。

“滚出去。”老七扭头说。

仲英板着脸朝门口走去，来人急忙缩回脑袋，反手关门。龚老板的内弟不放心，站起来跟出去。

小田开门进来，走到我跟前，“焱哥，楼下来了两辆车。”他说。

“嗯，知道了。”我说。

“叫人来啦？”仲英问张老板。

我和大军同时望向张老板，张老板的表情极不自然，他说外面情况我不了解，我没有叫人来。

仲英度步到窗前，趴在窗台朝楼下俯瞰。“楼下来了一辆面包车，一辆桑车。车上人没下来。好玩了，厂门口又来一辆金杯。朝这边开过来了。准备开战了。”他说。

“让他们来吧，来得越多越好。张老板你听着，你不要以为来多少人可以吓唬住我们。你就跟我们在房间里老老实实的呆着吧。今天下午，我们生死与共。”大军说。

我让小田回到楼下车里，叫他带话给其他人，呆在车里都不要出来。小田走后，龚老板的内弟回到办公室。他走到我近前，趴着我的耳朵说，来人不是华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