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们回到宾馆住下来。第二天上午，住在隔壁的老七睡不着，晃动着瘦长的身材，跑到房间里叫我。

老七童心未泯，活泼好动，玩心很重。他生性乐观开朗，保持着良好心态，抱着娱乐精神，看问题一向看得比较淡。从来不是十分计较。或许就是他太贪玩吧，贪酒贪色，缺乏自制力，没有制定什么人生目标，所以他在南郊没有后来的大军混的明白。

而大军不然，他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大军思路清晰，注重经济效益，强调主抓GDP。只要是有钱赚，值得一搏，他愿意冒任何风险。他认为许多东西是虚的，只有钱才是真格的。实实在在。有一点大军把握得还算好，那就是不管采用什么手段挣钱，他没有完全牺牲兄弟利益。

“哈罗。起床尿尿了。”老七揪着仲英的耳朵，蔫蔫的说。

“滚蛋。”仲英昨晚在床上运动，消耗过大，不喜欢有人打扰，身子埋在被窝里，恼火的叫道。

“傻子。”老七说着，悻悻的来到我的身边。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我们出去转转。”

“我们两个大男生，有啥好转的。到哪转呀？”我坐在床边，穿上一只袜子，说。

“马路不平，我们给压一压。”老七笑了笑说。“我领你到一个地方。”

仲英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昨晚龚老板没有露面，说是有其他事情走脱不开，委托他的内弟陪同我们。分手时，龚老板的内弟没有明确交代今天我们几点去工厂。

我穿好衣服，和老七离开宾馆，下楼来到外面。我们所住宾馆位于闹市区，周围服务行业发达。我和老七顺着喧哗的街道走着。前面是步行街，街道两旁店铺林立。

老七告诉我，他和龚老板的内弟这两天闲聊，得知龚老板的合伙人下面的兄弟名叫起子的，后面有一个老大，在当地是一个牛人。名字叫华光。牛气冲天。

“华光？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我诧异的说。

“你看看这家店叫什么名字？”老七指着路边一家金店，说。

随着他的手指，眼前是一家名叫华光的金店。说话间我们走出几步远，隔两家店面来到一个典当行门口，老七提示我抬头看，原来典当行名字也叫华光。我恍然记得，刚才我们经过一家华光茶餐厅。这些店面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都是以华光的名字命名。

“华光在这里开了不少家买卖。他还有当地最大的夜总会。”老七说。

“这哥们干得不错啊。”我说。

“相当的不错。”老七说。“华光下面有几十号兄弟，从这里到龚老板的工厂，他们半个小时就能拍马赶到。”

“你怕啦？”我挖苦道。

“我怕了。你不怕吗？”老七说。

“我怕。”我沉吟了一下，老实说。

经过前晚和老四经历那一出有惊无险，不仅红中被吓到了，急三火四离去，不愿逗留。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毛了，一个个心惊肉跳。

你大老远跑人家门口挑衅，不自量力，不知深浅，多亏碰到威威是当地人，在当地有那么点路子，我们侥幸脱身，否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死的会很难看。

这次我们又要再来一出，上演同一出惊险大戏，简直是上一次翻版，如出一辙，我就不敢保证，我们的运气还有那么好了。我们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和老七一样，我的心里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运气不会总是罩着我们。我相信运气，但从来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假如我的运气真的好，我人就不在这里，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了。我和我身边的人，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有时候弄得一脑袋大包，我们都实在谈不上拥有什么好运或好命。

我想起美国大片《黑鹰坠落》。号称王牌中的王牌“三角洲部队”，都是各特种部队里挑选出来的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到非洲索马里执行抓捕任务，由于准备不充分和情报失误，整个行动陷入一场灾难。

“我们来都已经来了，现在总不能撤吧？”我说。

“我听你的。”老七语气不坚定，迟疑着说。

“我们回去吧。回宾馆再讲。找大军商量一下。”我说。

“龚老板到现在不跟我们见面，我猜也是有原因的。他心里一直没底，缺乏信心。不敢带我们去工厂。我从他内弟的口气里能听出来一些。”老七说。

“我感觉到他在电话里说话支支吾吾，硬不起来。”我说。

在一家烧烤城门前，支着五六张台球案子。一些青少年在打台球。有一张台球案子前，站着四五个年轻人，有光头，染发的，有敞开衣怀，露着上身，肌肤上刺龙画虎。他们笑容璨然，气质张扬。据说此地民风强悍，酗酒成风，年轻人热衷打架，喜欢靠拳头说话。

回到宾馆，老七和我来到大军住的房间。大军住的是单人房，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几乎赤身裸体，仅穿一条黑红相间丝质情趣丨内丨裤。情趣丨内丨裤是小安子下面的一个小姐帮他在网上订购的。作为礼物送给他。大军嘴里叼着香烟，手里握着一听可乐，躺在床上看电视。

“军爷，你醒啦？”老七打招呼。

“嗯。你俩早上出去啦？”大军眯着眼睛矜持的说。

“到步行街转一圈。”我在椅子上坐下，说。

“什么情况？”大军说。

“一条街都差不多是起子的老大的。”我说。

“你们不是修理过起子吗？我们今天到工厂，没准能碰到起子。起子他们在这里形成气候，我们对付他们得小心一点。那个姓龚的老板今天给你来电话没有?我们是前天到的，算起来到今天，我们来这里已经是第二天，今天他是怎么安排的？”大军问我。

“龚老板没打我电话。”我说。

“怎么还不打电话？”大军说。

“他在忙吧。他和我们不一样，生意人忙起来，可能没时间。”我说。

“再忙也得打电话呀。他把我们这帮人扔在这里，把我们当什么了？”大军不满的说。

“等会我给他打一个电话。”我说。

老七看了我一眼，“今天我们去工厂，搞不好就会吃大亏。对方在自己一亩三分地，我们占不到便宜。”老七说。

“我看也是。我的意思是军事演习，我们去工厂走一个过场。对方来人我们跟他们谈判，怎么谈都可以，但是有一点我们要坚持，那就是我们绝对不能和他们打起来。我不是灭自己人威风，我们凭什么实力和人家搞？”大军说。

大军一席话非常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他是坚定的鹰派，主战分子。没想到他和我还有老七达成共识。英雄所见略同。经过商量，我们决定按照大军说的去做，到工厂见机行事。

我们不能离开，那样没法跟龚老板交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我们去工厂跟对方打一个照面，探探对方的分量。尽量通过谈判，斗智斗勇，在谈判桌上得到战场上无法得到的东西。虽然在我看来，没有强大的武力保证，这纯粹接近于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