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我们来到小安子工作的一家小歌厅。歌厅门脸不大,貌不起眼。坐落在一家招待所二楼。大门上方的灯箱写着KTV红色醒目字体。来到这里,大军轻车熟路。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他频频指挥着小强,还有小强的女朋友。小强的女朋友在里面做妈咪。
小安子在歌厅负责小姐一块。歌厅有十几个小姐,统一归他管理。他从老家带上来五个女孩,包括他的女朋友和小强的女朋友,集体住在歌厅后面的居民小区。
歌厅老板是老七的朋友,在赌场输钱以后,他在老七手里拿的水钱,至今拖欠老七没还。所以他欠老七的人情。大军让老七出面,和老板打一声招呼,把自己的表弟小安子塞进歌厅里,做业务经理。
小强的女朋友带进房间一些小姐,在前面站成一排。我随意挑了一个女孩,叫她在我旁边坐下。大瓶啤酒,瓜子,切片的西瓜。一个小安子的兄弟给端上来。
不知谁又买来不少羊肉串,就着羊肉串喝啤酒,啤酒一口一杯。大军等人不停地敬我,几圈下来,加上在饭店喝的白酒打底,我喝的有点头发蒙。老七领着一个兄弟中途赶来,他的到来掀起新的一轮敬酒高丨潮丨。喝着喝着,我反倒喝清醒了,感觉喝啤酒像喝白水一样。
歌厅的老板进来敬酒,老七把我介绍给他。他邀请我们跟他到旁边他的房间喝酒。我和大军、老七三个人跟着歌厅老板,离开我们的房间,来到过道另一头的一个包房。包房里有几个小老板模样的家伙在打牌。见我们进来,他们争先恐后和老七、大军打招呼。
歌厅老板找老七和大军有他的目的。原来他在赌场里不止借老七一个人的水钱,今天晚上,他和一家债主约定的还款期限到了,等一会赌场散场,债主要上门讨债,歌厅老板手头吃紧,拿不出银子来,想让老七和大军出面,帮他挡一挡。
按照歌厅老板的说法,他早已经把欠人家的本金还上,现在欠的是利息,时间一长,利息水涨船高,利滚利往上打着滚,令人疲于应付。他心有不甘,但迫于对方的要挟,又不得不就范。
最近以来歌厅老板觉得和大军混熟了,他希望大军出头,为他主持公道,尽可能把他欠下的水钱往后压一压,钱能少给就少给,时间能往后拖就尽量往后拖。
歌厅老板说的对方老七认识,都同样混在赌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朋友,所以老七不愿意插手,干得罪人的事。老七紧闭嘴巴,坚决不表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老七的立场很明确。关键还是看大军的态度。
“场子马上就结束了,我在这里等他们。张焱,你和老七回我们房间,办完事我过去找你。”大军说。
“我留下来吧。陪我的那个小姐不会唱歌,也不会讲话,但是有一点,她酒量太厉害,她总是劝我喝酒,我实在喝不过她。”我说。
“陪你那个是最能喝的。一晚上啤酒她一个人可以喝两箱。喝完啥事没有,就跟没喝一样。都像她这么喝酒,店里能不挣钱吗?”大军说。
“你们说的是哪一个?”老七感兴趣的问。
“长得胖乎乎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们都叫她黑妹。”大军说。
“我们几个都喝不过黑妹。黑妹喝酒像喝自来水一样,我真的很佩服她。”歌厅老板说。
“谁说的?我不信。张焱,走,你带我去看看,人才呀。”老七说。
“七大爷,你自己去吧,我不愿意过去。你跟黑妹切磋一下。分个高低。”我说。
“你在这干什么?跟我一起过去。”老七拉我。
我知道老七借机想躲开,不愿管歌厅老板的烂事。
“我跟大军说点事情。你去你的。”我说。
老七以为我和大军要商量关于黑皮的事情。他知道大军和我都对黑皮耿耿于怀,恨之入骨。老七不再坚持,笑着摸了我耳朵一下,你当心点,他对我小声说。然后一道青烟闪了。
老七走后没多长时间,歌厅老板的债主带着两个人进来。房间里的人有认识他们的忙不迭问候。他们简单寒暄几句。来人不认得大军。债主坐下来,打量着我和大军,开门见山,对歌厅老板说期限到了该还钱了。
歌厅老板解释说店里生意不好,罗列种种困难,要求对方宽限期限,再有商量着看能不能把钱抹掉一部分。
“周哥你这样讲话就不对了,钱数是我们开始就敲定的,我们是按着规矩来的。我们不会多收你一分钱,但也不会少要一分钱。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不能到你这里破坏了规矩。”债主敲着玻璃台子,不紧不慢的说。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个子不高,短发,小眼睛。目光坚定。
“能不能让我说两句。我是周哥的朋友。”大军说。“兄弟,你说的什么规矩?我怎么搞不懂了?”
“你算干什么的?这是我和周哥之间的事,外人最好回避。周哥,你叫人来什么意思啊?”债主叫四青,他用威胁的口吻说。
“我没什么意思,大军是我的好兄弟,他到我这里玩,正好碰上的。”歌厅老板忙解释说。
“喂,朋友,我问你话呢?你还没回答我。你立的什么规矩?朝你借的钱不是早就还给你了吗?利息也给不少啦,差不多就行了。”大军说。
“你不懂你就别说话。我劝你们不要呆在这,这里没你们的事。”四青不快地说,他扭头转向歌厅老板,声音陡地拔高,尖锐刺耳,“周哥,今天我非常不开心,我们电话里讲好,今天你给一部分钱。你糊涂啦还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你声音小一点,心平气和的说。别搞得像打架一样。规矩都是人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么事情好商量。”我在一边说。
四青一道来的一个家伙猛地一拍玻璃台子,瞪大眼睛,冲我咆哮着你唧唧歪歪什么?哪里轮到你们讲话?
我伸手入兜,一把摸到卡簧。
房门被一脚踹开,小安子站在门口。手持两把明晃晃的砍刀。
“怎么啦?是谁来店里闹事?不想活啦?”小安子问。
大军指着四青,“他要再废话,你照死里砍他。”大军说。
小安子几步蹿到我们面前,对着四青,右手举起砍刀,“你妈的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把你剁稀巴烂。”他骂道。
四青脸色突变,很不好看。他盯着小安子,“你们搞什么搞?我是来收账的,不是闹事的。既然不打算还钱,我就不要了。”他冷着脸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抖了抖,说,“上面白纸黑字,年月日,名字,欠钱数,写得清清楚楚,到法院打官司,我也不怕打不赢。我走了。”
“四青,你先别走,我可没有说不还钱。这句话我从来没有讲过。”歌厅老板慌忙说。
大军站起来,伸手一把抢过四青手里的欠条,看也没看,捡起台子上的打火机,打着火点燃。转眼间欠条化为灰烬。
“四青,你说,还欠你钱吗?”大军把打火机摔在四青的脸上,问。
四青面如土色,死死盯着大军。
“你讲话啊?”我隔着四青带来的两个人,探起身子,在四青脸上打一拳,说。四青带来的两个人都像死人一样,沉默不语。
“讲话。”小安子挥舞着砍刀,喊。
“还欠你钱吗?”大军绕过台子,走到四青面前,低头逼问。
“钱我不要了。”四青说。
“记着,这是你自己说的,钱不要了。那你赶紧滚。”大军说。
“以后别来了,不欢迎你们。下次在这里再见到你们,我砍死你们。”小安子说。
四青低着头,一言不发,带着两个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