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英伤势痊愈,回到金阁楼坐班。有他老人家在,我就用不着盯班,赢得了自由。我趁机到南郊溜达溜达,换一个环境,放松心情,休整两天。
在局促的小平房中,我暗自琢磨着该如何报一箭之仇。平白吃一个亏,不能就这么完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每每想到这一劫,我羞辱难当,恨恨不已。我寝食难安,脑子里翻来覆去不停转动着黑皮的影子。
我把这笔账记在黑皮的脑袋上。在宾馆的时候,我阻止大军他们冲上楼,为的是保存实力,不愿意直接与黑皮一伙发生火拼。黑皮等人手里有枪,真打起来,无法确保我们胜券在握。搞不好两败俱伤,弄残几个,惊动了官家,事后大家还得跑路。
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换一个地方重新再来,几乎等于是从零开始。以前建立的根基毁于一旦,全部都不得不放弃。这种选择是我接受不了的。
马路对面有人喊我。是小志刚。他衣着单薄,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我注意到他光着脚穿鞋,里面没套袜子。
大军担心我找不到他说的饭店,派小志刚顺着马路前来迎我们。小志刚掉头,双手对插在袖筒里,佝偻着身子,带着我和财子往回走。从灰扑扑的背影看,小志刚就像一个小老头。
“喂,你能不能走慢点。”财子大声说。
“呵呵,天冷,得快点走。”小志刚说着,打一个冷战,放慢脚步。
“你穿得太少了。回去多加一件衣服。”财子说。
“我习惯了。穿太多行动不方便。”小志刚说。
“整的你就像专业似的,需要你行动啥呀?”财子挖苦道。
可能是天冷的原因,小志刚没有进行辩驳,一笑置之。
安徽土菜馆门前,摆放一个支架,上面挂着风干的蜡鸡、腊鸭、腊肉。一个讨饭的老者上前,朝我们伸出手。我打口袋摸出一块硬币,刚要给他。小志刚嘴里骂着,作势要打老者。
“焱哥,不要给他。”小志刚说。
我把硬币丢给老者。财子在一旁解释说我们和乞丐都是捞偏门的,三百六十行,我们和丐帮属于同行,是同道中人。
捞偏门得的是不义之财,按照规矩,不能把钱白白送给别人。忌讳。就像出老千的郎中,他们喜欢脖子上挂一条貔貅饰物。貔貅没有丨肛丨门,只管往里吃,不往外吐。这个说法过去我听过,应该源自于传统意义上的古老江湖。
上楼进到一个包房,大军一帮人有男有女坐在里面。见我进来,黄毛站了起来。老七不在。大军旁边空着一个位置,留给我坐。小安子带来两个女孩,有一个女孩面容忧戚,眼皮浮肿,眼睛淤血,不知是谁用炮拳打的。我怀疑是小安子自己人干的。
小安子殷勤的跟我打招呼,小强朝我笑着。就是这个小强,后来出五千块钱本金放水,一年时间挣了几十万,在老家买一套商品房,买一辆马自达6。
“老七不过来啊?”我说。
“没叫他。今天都是我们这边的人。就不叫他了。”大军说。“来福,叫老板娘上菜。把酒拿来。”
我没说什么,心里觉得郁闷。老七正经八百是我们自己人。经大军这么一说,怎么老七就变成外人了?
席间一个卖唱的青年进来,扛着一把吉他。他认识大军和小安子,他们很熟悉。大军叫着青年的名字,倒给他啤酒让他喝。看来大军经常活动在这一片,他的形象和名字已经为一些人所知道。
卖唱青年了解大军的口味,大军每回必点歌曲,其中包括一首伍佰的《再度重相逢》。青年卖力弹着吉他,唱得十分投入。唱过以后,包房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军要求卖唱青年吉他伴奏,由大军亲自操刀,自己来演绎《再度重相逢》。
大军以后的死,我是听别人说起的。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问我最近忙什么?我正在家里的电脑上网,看一部悬疑小说。
我说自己天天在家里,修炼内功。我这边一发功,那边可以把人钉墙上。
我给你五千块钱,你帮我把我老婆钉墙上,他说。
你把钱打我卡上,我这就准备发功,我说。
你把卡号告诉我。大军死了,你知道吗?他说。
大军?不可能吧?我茫然的说。
他到XX给人办事,被人设计堵在房间,砍了三十多刀,后脑勺被砍开,双肩被卸下来,朋友说。
我听了惊惶不已,内心冰凉。
对于大军之死,我的心态非常麻木。不是我看透,雾里观花,水中望月,没有几个人能够参透。富贵如云,浮生若梦,好像踩在云上行走,忽忽悠悠,活在一场梦中,浑然不知所以。待到大梦初醒,已是天上人间。
那时我和大军已经很久不在一起,各自忙各自的。一年也见不上一面。平常电话也很少打。大军的电话号码比我换得更勤,换来换去,我不知道哪个是他的电话号码。问起别人,别人也不知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