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大山的朋友下庄。应海地之邀,鞠总不再推辞,走过去站在台板后面,他的徒弟和东升跟着站在他左右。
鞠总的徒弟低着头,从背包里取出十万块钱,落在台板上。然后从中抽出五千块钱,作为窑花递给海地,海地把窑花递给他的一个兄弟,海地的兄弟再把窑花塞进台板上一只上锁的铁箱子里。
也就在鞠总撒下第一把猴子的时候,大山一行八九个人和我们脚前脚后,紧接着推门进来。本来房间不大,突然间又涌入八九个人,空间一下子显得拥挤狭小。苍蝇们一个个身贴身捉襟见肘。
“海地,你吗逼的你在哪了?没看见我来了吗?”大山尖细的音量和他庞大的体形不成比例,喊道。
站在台板前的海地闻声扭回头,他伸直一只手臂示意,“嘿大山,你怎么说来就来了?”他热情洋溢的说。
“你吗逼你看我长得胖,速度可一点也不慢。”大山的说话引起周围人一阵哄笑。大山边说着话肥壮的身体边往前拱,苍蝇们纷纷为他让道。很快他挤到海地旁边站下。“赢了输了?”他问海地。
“还没有开始打。”海地说。
大山一把夺过海地攥在手里的钱,扔到台板上。“打堂里。”他叫嚷。
台板对面操庄的鞠总朝着大山微微一笑。大山见状微微一愣,“哎呀这不是老鞠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大山说。
“昨天刚到。”鞠总不露声色,说。
“场子结束找一家饭店,我给你接风。来了也不打一个招呼,老鞠你心里没我啊。”大山说。
“你的电话号码被我搞丢了,一直联系不上你。咱们有日子没见,这下子到你门口了,我得跟你好好喝两杯。”鞠总说。
“那是一定的,你老人家来了,我必须尽地主之谊。”大山说。
我们都不会想到鞠总会和大山认识,不禁心里七上八下,都在暗自揣度他俩的关系。恐怕他们两个人也都没有料到在这里会碰到对方。鞠总常年混迹赌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游击队员,确实他认识的人头太多要用火车皮拉。
苍蝇们还都在等鞠总发牌,两个人不再讲话,鞠总娴熟的给台面上一一分好牌,然后低头看手中自己的牌。大山默不作声,双手抱臂。也不知道他想怎么对待鞠总,是好是坏,两个人过去的历史旁人无从知晓,亦无从揣测。
观察两方牌之后,大山双手按在台板上。台板经不起他庞大的体积压迫,略微有些倾斜。
“别人先都别打了,我看这样吧,老鞠,你台板上有多少钱?我和你单挑。咱们一剑定江山。”大山说。
大山话音一落,场子里立即四下传出苍蝇们轰轰嗡嗡鼓噪的声响。苍蝇们为大山意欲敲台板所刺激,一个个兴奋莫名。
我情知有些不妙。从大山的表现来看他对鞠总的底细了如指掌。鞠总前四方牌没有来得及耍鬼,正常发牌。没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再说即使有人明知道鞠总出老千,也无法当场抓到。鞠总凭借的是手上多年苦心练就的硬功夫。不留痕迹。念及此我稍微有些放心。
“大山,敲我台板啊?”鞠总压制着不快,笑着说。
“老鞠,我们是兄弟,痛痛快快,一把见输赢。然后找地方我请你喝酒。”大山似乎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说。
鞠总下意识的看站旁边擦脚的东升一眼。
“大哥你看着办吧。我听你的。”东升板着面孔说。
鞠总脸色不大好看,他从台板上抓起中华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他的徒弟赶紧为他点上火。“来吧,大山。那就磕一下。是公是母我们磕一下见分晓。”他说。
“老鞠,你掷骰子吧。”大山说。
“你的钱呢?”东升担心大山空敲台板,输了不往外掏钱,在旁边问。
“快点掷骰子,钱在我这里。”一个年轻人站到大山身后,拍了拍自己背的挎包,不耐烦的大声说。
“叫什么叫?有钱赶紧拿出来摆在台板上。”挤在苍蝇后面观看的大军插嘴说。
大山扭头顺着声音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大军。
我们一直默不作声的混杂在苍蝇中间,大山自进入场子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人。上次在仙客来茶馆谈判,他只认识我和大军。对我他也许没有多少留下印象,大军闪亮的光头和漠然的微笑他应该还记得。从他迟疑的表情来看他并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马勒比怕我没有钱哪?海地,在你的场子,你说一句话。”大山说。
“有我在这里,不会少哪个人钱的。”海地期期艾艾,不安的说。“大家都是冲我来的,都是信得过的朋友。”
东升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有钱就好。大哥,你让一下,还是我来。”东升说着,推开鞠总,眼睛盯着大山,自己站在鞠总的位置。“我们还有多少钱?”他侧脸问鞠总的徒弟。
“十万多那么一点。”鞠总的徒弟伸手摆弄着面前一摞摞钞票,说。
“朋友,我们就这一把赌台面上的钱。”东升对大山说。
“好啊。”大山说。
洗牌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双手不紧不慢哗哗洗牌,将牌码垛好后,推给对面的东升。大山叫牌。东升按着叫好的牌码牌。然后他提起猴子,握在手中,朝手心吹一口气。
“我草你吗呀。”东升对手中的猴子说。然后甩手一把掷出瘊子。白色的猴子在台布上轻轻跳跃几下,昂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