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红兵带我和刘胜去另外一家场子。场子设在一家破败的影剧院里。一楼大堂按照序列摆放着一排排花花绿绿的游戏机,各款游戏机色彩纷呈,发出奇异的响动,刺激着人的中枢神经。许多闲人游动其中,乱乱纷纷,嘈嘈杂杂。
拐上楼梯,我们来到二楼,沿着灯光阴暗的走廊,尽头有一间好像歌舞厅的大包房,推门进去,一帮人手里攥着钞票拥挤着围在台板前。
“一手变两手。”擦脚的嘴里说着,给赢钱的苍蝇点数钞票。
这家场子大山想染指,窑家与红兵的合伙人是朋友,红兵打算有我们这边叫几个人进去,在里面看场子,窑家答应给我们吃两成窑花。
刘胜和场子里的窑家简单谈一下条件,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可谓两厢情愿,一拍即合。当场达成合作意向。定于第二天我带人进场。至于来自大山的威胁,大家出来是求财的,谁挡财路肯定不行。大山不行,别人也不行。
“我就喜欢打架了。”刘胜说。
“更喜欢挣钱。”我做着数钱的动作,说。
“那是。”刘胜笑着说。“路上有谁撞我一下,我绕开他走。惹不起躲得起。但是,谁出来挡财路绝对不可以。我们兄弟就靠着这个活着,砸我饭碗等于断我活路,不让我活了。谁不让我吃饭,我不让他拉屎。”
“我要的就是你们的态度。大山的兄弟在马路对面就开一家场子。大山有时在里面。”窑家叫海地,海地说。
“井水不犯河水。大山是个几吧,不服打断他两条腿,捡起来塞他屁眼里。”我说。
这样我和刘胜兵分两路,各负责一个场子。
事情谈妥我们回到红兵的场子。场子是一个自己搭建的帐篷,坐落乡下田间。我和刘胜没有跟着红兵进场子,坐在车里等在场子门口。
我坐在副驾驶座位,隔着车窗,郊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凝重的乌云垂压地面。午后的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中。一阵风吹过,眼前的小树剧烈摇晃,大片草浪汹涌起伏,像大海一样荡漾开来。
“老七不回去好了。”刘胜说。
“回去就回去吧,他家里有事。海洋这次跟我上来,财子也从老家回来了。加上大军,黄毛,有我们自己人差不多就够了。知道我们在海地的场子里,大山也不敢轻举妄动。不是说谁怕谁,考虑到要和我们为敌,大山还是要认真掂量掂量。”我说。
“你打一个电话,我们到你们那里二十分钟赶到。不过我估计,等我赶到已经打完了。”刘胜说。
“哈哈,不是我们把大山干灭火,就是他把我们干趴下。”我说。
“哈哈。肯定的。”刘胜说。
有人拉开车门坐在后座。车里顿时弥散着一股女性的幽香。刘胜一把拧大汽车音响音量,重金属舞曲在车厢里响起。刘胜闭上眼睛,摇晃着脑袋。后面传来防风打火机机械的声音。
“在我车里别抽烟。”刘胜闭着眼睛说。
我回身扭头看一眼。老头叫来的那个叫雪儿的女子戴着墨镜东张西望,一手握着香烟,一手握着打火机,跟着舞曲的节奏扭动身体。
“小哥,陈哥上去操庄,今天输了快有十万了。”雪儿说。
“不是在亚苏操庄吗?陈哥怎么上去赌了?”刘胜的脑袋停止摇晃,说。
“不清楚。”雪儿说。
刘胜陡地沉下脸,用力一把拉开车门出去。
后面的雪儿随着嗨曲版《香水有毒》摇头晃脑,嘴里轻轻哼唱着,“我曾经爱过这样一个男人,他说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我为他保留着那一份天真,关上爱别人的门,也是这个被我深爱的男人,把我变成世上最笨的女人……”
忽然一顿硬币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稀疏打在车窗上。渐渐雨水稠密,雨势疯狂,迅速演变成一场大暴雨,铺天盖地,天罗地网,对深陷汽车里面的我和她形成围剿之势。
汽车在风雨中摇晃,彷佛海岛孤悬海外。一阵莫名的恐惧和发自骨髓的哀愁笼罩住我。此时车内的嗨曲进入反复,质感厚重,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