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刘胜陪老头等人进场子。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看着面熟,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个人上去操庄,不声不响,貌不起眼。老头和刘胜在他左右擦脚。
他操了一个扬庄,手气扬的不能再扬,连出几个抱子,两筒抱,三筒抱,七筒抱,通吃好几把,将台板上的钞票一扫而光。这一庄拍死不少苍蝇。
一个小时后这个人匆匆下庄,赢了大概有七八万。他买了五盒中华烟,塞给刘胜。又打给对面洗牌的女人五百元红利。
老头和刘胜拥着他,推开苍蝇,朝门口走去。刘胜转身喊我的名字,我们一块来到场子外面。刘胜提醒这个人给我打一千块红利。我们的目光碰到一起,我微微一愣。突然我想起来,他不是叫亚苏的郎中吗?
上次亚苏在嘎亮的场子里出老千被威威抓住,被威威一帮人打成逼型。亚苏被扣在嘎亮朋友的夜总会包房里,我们有过一面之识。还是何欧打电话给嘎亮,嘎亮叫刘胜把他放掉了。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再次见面。而且这次是老头亲自出面把他带进红兵的场子,亚苏手上有硬功夫,在红兵的场子里杀猪。刘胜连对我都隐瞒亚苏的行踪,看来红兵和我一样,蒙在鼓里不知内情。
刘胜拿两盒中华烟,递给站在院子当中的红兵。又递给我两盒中华烟,我默默接了过来。
“胡老板今天手气可扬得不得了,哈哈。晚上找一个地方,安排大家玩一下。”刘胜说。
“那当然了,一定的了。”亚苏点着头客气的说。
“胡老板,晚场你接着来,”红兵说,“晚上来的都是金苍蝇,手里都捏着厚厚的钞票。一把猴子撒下去,有十几万输赢。打起来很过瘾。”
“张焱,你和红兵在场子里,我和陈哥先回宾馆。等晚饭时间我们再碰头。”刘胜说。
“嗯,电话联系。“我说。
“你们去吧。回头电话联系。陈哥,你慢走。胡老板,回见。”红兵笑着说。
老头、刘胜他们走后,我和红兵坐在院子中的小板凳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言谈中听的出来,红兵对老头等人充满崇敬之情。我心情复杂,微笑着默不作声。
老七和大军勾肩搭背,手拉着手,像一对亲密恋人,喁喁低语,从我们眼前走过,朝前面一片小树林走去。我捡起一块小石头,砸在老七的屁股上。
老七眉开眼笑,嗔骂一句什么。我又捡起一块小石头,砸在他的脚上。他甩开大军,趿拉着一双招待所的拖鞋,晃了回来。
“晚上你想吃什么,老七?”我无聊的问。
“啥也不想吃,我想家了。我想回去。”老七说。
“别走,你走就没意思了。”我说。
“老七要回去啦?我跟你走,你到哪我就去哪。”大军说。
“我真要回去。出来一阵子了,这里没有事了,已经不需要我。我回去了。”老七说。
“打算什么时候走?”我说。我把手里的中华烟给了老七和大军。
“明天。”老七说。
“我不让你走。”大军抓住老七的手,说。
“滚一边去。”老七说。
我和红兵哈哈大笑。
晚场亚苏又上去操庄,一场打下来十几万。
刘胜在晚场结束后,把我拉到一边,语气暧昧的暗示我,亚苏是老头领来的,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我模棱两可的点着头。他没有作进一步解释,拍拍我的肩膀,和老头带着亚苏离开场子,一起回他们住的宾馆分赃去了。
亚苏这次出老千,手上功夫有很大提高,他不再借用道具,全凭平日苦练的技术手法,来到红兵的场子里杀猪。后来我和几个郎中先后打过交道,多少知晓一些他们的道行。
亚苏出老千需要场子里有人配合他,第一步进入可以搞得定的场子里,有人为他提供以下几点保障:一个是必须要自己人叫牌,场子里叫牌没有规定,谁先叫听谁的。他顶住前四方牌,后面的牌他已经心中有数,按照记号他进行杀猪。
再一个场子里台板上面必须是白炽灯,日光灯管不行。在白炽灯灯光下面,可以更精确辨别每张牌点子的大小。前四方牌他来不及做出手脚,等到第四方牌以后,通过他自己倒牌,台面上的牌基本按照他的程序走。
还有一个条件是台板上必须铺着台布。他撒下的猴子靠的是手上的巧劲,有别于定位骰子。在光滑的台板上,骰子滴溜溜乱转,手上的功夫大打折扣。只有在粗糙的台布上,运用平日积累的手上硬功夫,打出的骰子才容易较好的得到控制。他想打出六点就是六点,想打出八点就是八点。
晚上出来,零星的听到有苍蝇怀疑说今天操庄的有花头,一晚上出太多抱子。出抱子的概率相比平日出太多,的确令人匪夷所思。两个一样的三筒或者五筒统称三筒抱或者五筒抱,偶尔一次两次为之都属正常。但在一个人手上同时出现多次抱子就大属不正常。
你买福利彩票,能够中一次五百万大奖是前辈子造下的福,如果再中两次乃至三次就开玩了。绝对超出人们可以承受的理解范畴。
怀疑的大有道理,但没有人能拿出证据。总归怀疑归怀疑,你在现场又没有抓住什么把柄。
“红兵,我们先走了,等会一块去吃宵夜。”在场子门口,我说。
“哦。”红兵异乎寻常,冷淡的说。
我心里有些诧异,觉得事出有因,我想红兵的冷漠多半与亚苏晚场赢钱有关。亚苏赢钱赢得也太顺了,中间一点埋伏都没有。你既然出老千,起码演戏要演的像,让大家都能够接受。你不把红兵放在眼里,等于不把大家伙放在眼里,把别人都当傻子了。我心情郁郁。
回到招待所,我和大军、老七等人出去到门口夜排档吃宵夜。刘胜搬到老头住的宾馆,没有过来。老七定于第二天回去,每个人多喝几瓶啤酒,小有醉意,踉跄回到招待所,我早早的睡下。
早上五点钟,我被一阵门铃响声从睡梦中惊醒。起床开门,老七一个人扶着门框,站在门外。他睁着一双醉眼,醉意朦胧,叫我和大军起来陪他出去喝酒。我回屋叫大军,大军睡意正浓,赖在床上死活不起来。
我穿上外套,和老七下楼,来到街上。一阵凉风吹过,我清醒许多。老七的一个兄弟等在外面。晨光初现,天蒙蒙亮。大多饭店没有开张,我们三个人沿着街道寻找,找到街角一家兰州拉面馆坐下。叫了几瓶冰啤酒,拌好辣椒、香菜的牛杂、牛肉各一碗。一人一碗牛肉面。我们把着啤酒瓶喝酒。
“你怎么还没睡?”我问。
“才从外面回来。我们去唱歌了。”老七说。
“唱歌你怎么不叫我?”我说。
“你不是睡觉呢吗?”老七说。
“嗯,累了。你不是今天回去吗?”我说。
“嗯。上午就走。你不跟我走啊?”老七说。
“我往哪走?我走不开。”我说。
“晚场刘胜领来那个叫亚苏的,赢了不少的钱。”老七说。
“对呀。”我说。
“给你分多少?”老七说。
“那是他赢的,靠他的本事,赢钱了他给我打打红利。”我说。
“是吗?那你留下来就真没什么意思了。亚苏摆明是郎中,刘胜带他进场子。这次我们都是冲着你来的,你说一是一,你说二就是二,兄弟们出来卖命,只要你从中能得到好,我们兄弟得不得无所谓。我们是兄弟没有话说。妈了隔壁的,有好处你得不到,那叫我们来干什么?把我们当枪使啊?看不顺眼我一个一个砍。我不管他是谁。什么这个那个的。我是看不惯,先走了,你愿意留下你留下。你可能有你的想法。我在一旁看不大懂。”老七说。
“每个人站位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不一样。”我灌一大口啤酒,吸一口香烟,说,“刘胜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就像相信你一样。刘胜是聪明人,他有他的方式方法。我觉得他对我还可以,一直没有亏待我。至于有些事情你看不惯,那是我和你之间事情没有处理明白,起码他对我有过交代。你要有什么想法,就是针对我的,和刘胜无关。”
“我们是自己家兄弟,对你有想法早就说出来了。你认为你能接受就可以了,那就好。我没有话讲。我们喝酒吧。”老七说。
我们举瓶当啷碰一下,仰脖喝一大口。
“七大爷,你是小心眼,爱钻牛角尖,喜欢背后嘀咕,说人坏话。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尽管现在提出来。别闹的将来兄弟之间不开心。”我说。
“哈哈,我变成小心眼了。不和你说了,你个傻子,喝酒。”老七笑着说。
“傻子,喝完瓶中酒不喝了。喝酒我们不是一个级别,我喝不过你。”我说。
“不行,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今天我就欺负你了。”老七说。
上午,老七和老九一行人到码头,坐轮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