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场选址仍在前一天下午场老地方。刘胜私下抱怨应该换一个新址。抱怨归抱怨，我们吃好中午饭还是一头钻进车里，随着汽车颠簸，来到富有田园风光的乡间。

我们虽然做好迎战准备，但都认为和大山之间不一定就必须以武力解决问题。前一晚在仙客来茶馆和大山见面，大山几乎等于是单刀赴会，身边只带着当地合伙人。给我们感觉他求战欲望并不强烈。

通常情况下敌我双方都是挑软柿子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遵循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没人愿意硬碰硬死掐，非得搞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可。在茶馆里我们已经清楚的表明我们强硬的态度，我们不是吃素的，这就够了。

不可能每一场架都要打，那样谁都打不起。但是尽可能确保要打就一定要打赢，打得明白。轻易不能输，也都输不起。如果明知道实力不济还要打，鸡蛋碰石头，那还不如不打。要在正确的时间打一场胜仗。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兵不血刃达到目的，是我们追求的境界。

在一栋自建的二层民居，台板摆放在一楼大堂里。三十几个人围拢在台板前面下钱，操庄的是红兵的马子。昨天下午她惨遭小志刚暴力相加，还好今天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眉飞色舞，漂亮的面孔因兴奋而发红。红兵站在她旁边擦脚。

黄毛站在一张椅子上，嘴里不时斥骂着，提醒场内的苍蝇们保持安静。在红兵身后，双喜拿着一个小本子，一支圆珠笔，认真记录着场子里做出的窑花。

我和刘胜坐在窗前的自动麻将桌前，默默喝着寡淡的茶水。我一张一张摸着麻将牌，凭着手感，暗自猜测手里的麻将是二条还是三饼。时间像蚂蚁一样缓慢的爬行。

窗外，是那个残留在脑海里骄阳似火的夏天。

一个年轻人从外面推门进屋，快步走到红兵的旁边，两个人小声交谈几句，来人慌乱的神态引起所有人的关注。有人敏感的意识到可能出问题了。骚动的情绪散播开来，立即传染给现场每一个人。

突然有人喊“丨警丨察来了。”

随着这一声喊，就像一颗丨炸丨弹扔进人群，场子里轰地一下子炸窝了。

我手里握着一张麻将牌，悬在半空，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影子一闪，刘胜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他最后留下快跑两个字言犹在耳。接下来象被一根无形的綫牵引着，我也迅速跑出房间。

在我的视野三十米开外，两辆警车鸣响着警笛开来，旁边影影绰绰晃动着一群身穿蓝色制服的人，他们朝着我们这里快速运动。而刘胜就在我前面五六米远民居的拐角，他一回头看到我，“往后院跑。”他喊。

我急忙跟了上去，来到居民小楼后面。我感觉后面有几个人紧随着我。我迈开脚步机械的跑着。这里周围地形复杂，河汊交错。前边只有唯一一条小路，一眼望不到头。两侧是田地，前后排列一栋栋二层居民小楼。

每跑出十几米，就要跳过一道约两米宽的涓涓小溪。几经纵跃，跑出一段距离，我有点力不从心，呼吸近于窒息，空气像一把火在胸腔里燃烧。

在我的头顶，太阳有洗脸盆那么大。我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我边跑边脱掉短袖衬衫，握在手里，赤裸上身。刘胜扭头见状放慢脚步等我。

“你还能跑吗？”刘胜关心的问。

“跑吧。不跑等着被抓啊？”我喘着粗气，说。

有人在后面推我一把，一个人追上来。我仔细看清楚原来是威威。他后面没有别人了。我停了下来。

“快跑吧，别停下来。”威威说。

我犹豫了一会。

“不要跑啦，前面的人都站下。”灼热的空气被一下子撕破，远处传来丨警丨察清晰的叫声。

我们再次启动体内发动机，加大油门，风驰电掣，狂奔在乡间小道上。

电影《小鸡快跑》。小鸡抗拒主人安排，逃出生天，主宰自己的命运。

电影《罗拉快跑》。生命中充满不可知的变数。有多种可能性。

在刘胜领头带跑下，我们闪身拐进入路边一片果林。枝杈上果实累累，摇摇欲坠。七拐八拐，在果林深处，我们弯腰找一处空地坐下来。我摸摸兜里，没有找到香烟。威威摸出烟盒，里面也仅是剩下两支香烟。

“等会再抽吧。”刘胜望着果林的外面，担心的说。

这天丨警丨察冲场子被抓一些人，黄毛和双喜没跑掉，同时被抓的苍蝇没有供出他们是场子里工作人员，他们被拘留十天。如果是场子工作人员被抓，一般判处劳动教养半年以上。

场子暂时不开，我们不再顾虑大山那边会有什么动作。刘胜叫来的两帮人在市区都有自己的营生，见场子停开，第二天他们便离开海岛回到大陆。我和刘胜商量后决定，这几天我也回市区一趟，叫老七上岛，和我们一起对抗大山。

晚上在招待所，睡到三点，我忽然醒了。在寂静的黑暗中，我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我小的时候，这个世界很简单，只有丨警丨察和小偷。”我记得看过一部外国黑帮电影，里面黑帮老大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