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说的棋牌室是一间违章搭建的简易民居，在曲里拐弯黑黢黢延伸的弄堂里。红中那边的人坐在车里没下来。我们一群人裹挟着周老板进到棋牌室里面。

老七坐在自动麻将桌旁边，光着瘦骨嶙峋的上身，下穿一条夏威夷风格大花裤衩，趿拉着拖鞋，手里握着一瓶啤酒对嘴吹着。他的一个兄弟坐在角落看电视，见我们进来忙转过头。

“你们才来？我都要睡着了。”老七说。

“得了吧，你哪天这么早睡过。”我说。

“呵呵，我昨天到现在没睡啊，一直在等你们。”老七挠着肚皮，说。“人呢？哪一个？”

黄毛往前推了推周老板，“这呢。”他说。

周老板初到一个陌生的新环境，显得一下子有点不适应。站在日光灯管下面，他表情僵硬，不大自然。

“还蛮有型的嘛。后面有房间，我带你们过去，里面老鼠很多。有一次晚上睡觉跳到我的脸上，妈的吓我一跳。”老七絮絮叨叨的说。

他的话逗得大家不禁莞尔。

“张焱，”澳门人伸手把我拉到一边，避开众人，略微沉思一下低声说，“我先回宾馆了，留下的事情具体你来操作。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不必勉强。我说过了钱可以不要，但是要给他一个教训。不能坏了规矩。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想你出事，我的心情你理解吧？”

不管他是不是出于真心，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自然一样承领在心。

“明哥，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说。“人带回来了算是完成第一步。要钱是第二步。既然人都已经被我们带回来了，控制在我们手里，只要人在，我想接下来就好办一些。你先走吧，等我这边消息。”

“适可而止，尽可能不要出事。兄弟，我希望你好好的，我们将来还有合作的机会。”他拍拍我的肩膀，说。

我拍拍他的后背。“我叫人送你出去。”我说。

我转身招呼财子，“财子，你带明哥出去，把他送回住的地方。”我说。

见澳门人将要离开，周老板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他表情复杂的目送澳门人走出房间。老七这时站起来，仰脖灌着啤酒，站在周老板面前。他比周老板高出半头。

“就你不还钱啊？”老七紧紧握着啤酒瓶，问。

周老板有些紧张，迟疑着没有回答。

“为什么？总有个原因吧？”老七说。

周老板朝我看一眼。

“我赌钱外面欠一百多万，”老七说。“人家拿枪顶我脑袋上。我为了躲债才从老家跑出来。我不跑有人放话缷我一条腿。你说我能不害怕吗？可我不是不还，我是真没有钱，打死我也拿不出来。我和你的性质不一样。你是有钱不还，死扛到底。你怎么比我还坚强啊？”

红中在旁边踢周老板一脚。“我还没见过铁打的汉子，听说过满清十大酷刑没有？”红中说。

“我真是搞不懂了，”老七说。“把钱还上了心里踏踏实实，戒赌戒嫖，以后重新做人，好好做你的生意，回报社会。不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吗？”

老七的一席话把大家都差点逗乐了。

“你他妈扯哪去了。”我笑着说。“带我们到后面房间吧。”

出棋牌室穿过一个小小院落，在门后拉开灯绳，走进一间简陋昏暗的小屋子。周老板心神不定，坐在靠墙的木板床沿。老七一边喝啤酒，一边耐心和周老板聊着什么。红中显得有点疲倦，百无聊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黄毛一手撑着门框站在门口。

我接了一个电话，是东升打来的。我转身离开房间来到小院子。

“你在哪了？”他问。

“在我一个朋友棋牌室。”我说。

“你们今晚是不是在外面办事，把一个人绑了？”他说。

“对，你怎么知道的？”我说。

“有人找到我这来了。听说欠一笔钱。叫我跟你说一声看能不能把人放了。”他说。

“你别管这件事。”我说。

“我没答应别人。我只是说帮着打听一下。事情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他说。

“行啊。等事情成了给你打喜。”我说。

“包一个大红包给我。”他说。

“当然了，一句话的事。”我说。

这种事情宁可对方找社会人出面，相对来说双方比较容易沟通好打交道，大不了弄个头破血流，而相比之下惊动官方将会惹起更多不可估量的麻烦，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早上，周老板迫于压力同意在三天内欠款全部到位。我们又来到澳门人住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在澳门人住的房间里周老板和澳门人拟定具体还款计划，商定当天一次性付给澳门人一百万，另两百万在剩下两天一次性结余。几天后，我们如愿以偿得到澳门人提给我们的中间劳务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