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胡同里一家门脸不大的阿玉湘菜馆,生意火爆,座无虚席。红中从绍兴回来和我一道喝酒。红中的兄弟也都住在黄毛一个小区。平时大家都喜欢到味道不错的阿玉饭店吃饭。
我俩每人一瓶“五粮醇”。我大口大口下,喝酒跟上红中的进度,你来我往,酒酣耳热。红中和东升陪着郎中去绍兴杀猪,扫兴而归,被他吹的玄乎其神的郎中没有想象中打下来多少钱。
“今天酒喝得快了吗?咋整的?”红中说。
“喝透了,越喝越清醒。要不我俩再来一瓶。”我脱下外套,转身搭在椅背上,赤裸着上身,说。
“那就再来一瓶。你没事吧?”红中说。
“应该没啥事。喝完回去睡觉。”我说。
又叫服务员上一瓶白酒,把各自杯子填满。我神思恍惚,只见红中的胖脸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一张嘴上下翻动不停地说着。
我了无趣味,把白酒当白开水,一口一口往肚子里灌。迷迷糊糊,什么都懒得去想。待我回头一看,店堂里空空荡荡,食客已全部走光,只剩下我和红中两个人还在。
举起酒杯把杯里剩下三分之一白酒干掉。我直勾勾的看着红中,看着他背后的吧台,吧台后面面容清瘦的老板,老板后面的石英钟。时针指向下午两点。
“我知道你跟刘胜关系好,明天你帮我跟刘胜说一下,在他的老大嘎亮球盘给我拿一个五万的网址,我朋友找我要的,随便玩玩。我朋友是一家海味馆老板,每月有稳定收入。最好一星期一结账。”红中说。
“那我给你问一下。问好我打你电话。”我敷衍说。
我不想揽这个事情。有些朋友不能涉及金钱方面,容易产生矛盾。搞不好双方闹得不愉快,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身边发生的这样例子太多,不胜枚举。兄弟反目,朋友成仇。
一方是红中,一方是刘胜,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相处不错的朋友。作为中间人,两边都愿意相信我,反过来我不大相信红中。他不是一个守信的人。
球盘的经营方式跟传销有些地方类同,为了扩大交易量,增加客源,招徕更多下家,通常忽略契约,不用交付押金,仅凭朋友之间互相介绍客户,没有完备的规章制度,口头承诺,里面存在着很大的漏洞。
或者是输钱拿不出来,或者是赢钱开球盘的后庄不肯付钱。双方都承担极大风险。最后往往需要通过暴力手段解决,威逼对方就范。
“我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张焱,我说的话你别不爱听哦。你这样放高利贷可不行。既然放高利贷,就要心狠手毒。”红中说。他抓起一根布满红油的骨头,瞪大眼珠,鼓起腮帮,狠狠地咬下去。
我哈哈笑起来。他跑题十万八千里。我已经不放高利贷他忘记了看来真喝大了。“红中,你放心,我做事有原则。有些事情急不得,急也没有用。该来的总会来的。人在做,天在看,不是吗?”我收敛笑脸,说。
他粗重的喘一口气,恋恋不舍的扔掉手中的骨头,肥胖的身子往椅子下面滑,“草他妈,我喝多了。等会我联系一袋东西,我们到我家呼两口。”他说。
“不玩。玩个几巴。走啊,撤。”我拍着桌子说。
“你敢迈出饭店一步,我拿刀砍死你。”他虚张声势的嘟囔着。
“你活够了是不?“我说。
我穿上外套,叫老板算账付好钞票,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红中脚下使拌,像一只麻袋在地面拖着,行动笨拙的跟在我后面。
天色阴晦,飘着若有若无的雨丝。我弯下腰,站在路边哇哇呕吐。肠胃一阵阵痉挛,往外排出白花花的脏东西。
红中家在马路对面不远的小区,带电梯的高层建筑。我们不知怎么来到他家。家里好像没人。我依稀记得他在客厅张罗着泡茶,我径直钻进一个房间,找一张沙发咕咚倒下。糊里糊涂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片异常安静的湖水,湖水幽深,深不见底,充满凶险,令人心生恐怖。水面盛开朵朵莲花。叶绿花红,颜色鲜艳。我在岸边慢慢走着,走着,后来我便坐了下来。我不敢长时间注视湖水,总觉得那下面有什么东西,仿佛对我构成威胁。我的视线有意避开湖水,在绿叶衬托的莲花上面停留。那是一种碧绿,搭配着醒目的鲜红。我心情抑郁,不知为什么十分忧伤。湖面下起了小雨,不停的下着。
我在梦中走到阳台前,推开阳台门,站在十楼阳台上。推开窗户,外面雨势强大,倾斜着扫进阳台。隔着重重雨幕,从这里俯瞰,可以看到小翼的小场子困在雨中,火柴盒般大小,随波逐流。
小场子后面蜿蜒流淌着一条人工河,像一条蛇。河对岸大片洁白的欧式建筑群,笼罩在白茫茫的雨水中。视野尽头,隐约可见城市的高架桥凌空架设,伸向无穷远。上面疾驶着手指甲大的车辆。前方是我的来路,也是我的去处。
通往市中心方向道路笔直,沿途荆棘密布,铺满鲜花。在这座超过上千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隐藏着多少人的梦想与希望。一幢幢现代化高楼大厦像匕首直刺天空,巍峨矗立,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
街道两旁大幅广告牌林林总总,制作精良,昭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类商品,对于有些人来讲它是吃喝拉撒睡,对于某些人来讲它是吃喝嫖赌抽。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欲念和需求。
不知何时我被红中的老婆叫醒,让我到客厅吃晚饭。我睁开眼睛嘴里应着,脑海里极力回想梦中的情节,捕捉一个画面,湖面上盛开的莲花。然后打开房间里的电脑,上网百度搜索,查询周公解梦梦见莲花。梦的解析是祥瑞,未婚男子能找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
我黯然回到梦中。
红中已经洗过脸坐在那里等我。他问我还喝吗?喝,我说。他示意他老婆打电话叫楼下食杂店送酒。不能喝了我说。他解释说喝啤酒。他的老婆犹豫不决,红中朝她瞪大牛眼睛。我就喝一瓶,我说。红中说抬一箱上来。
“嫂子,叫一箱啤酒。操,喝死你。”我说。
“对嘛,别像娘们一样。”红中说。
“爷们也不是这样。”我说。
“哪有像你这么喝酒,张焱,红中和东升在一起就这样喝酒,从现在一直能喝到明天中午。吓死人了。你劝劝红中,喝酒伤身,他的身体都喝坏了。”红中的老婆说。
“草你ma,把嘴闭了。喝点小酒,你废他ma话。”红中骂道。
红中的老婆有点怕他,躲到一边不敢吭声。
红中转脸嘻嘻笑,“尝尝我媳妇的手艺,清蒸鲈鱼。”他说。
其间我接到黄毛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说大军被人砍了。我说等着我这就过去。红中问怎么了?我说这回不能喝了,大军被砍了。
红中腾的站起来。“咋搞的?人怎么还能被砍?”他说。
在小翼和曹赫男这场PK过程中,忌惮丨警丨察在场,双方带的火器都没有派上用场。由于丨警丨察到场控制局面,战事并没有全面爆发,只是在小范围内发生部分冲突。小翼带着自己身边人重点冲击曹铁男的人,有意识的选择把曹铁男作为打击目标把他干没脉。
至于大军怎么落单,一个人意外出现在郊外的田埂上,被人家围住差点砍趴下,让我心里不由产生疑问。是不是他为了自保临阵脱逃,擅自脱离队伍,走上回来的路上却迷路了?不成想被对方的人发现。不然为什么大家自始至终没有见到他。要是这样他也要把自己手里的刀撇了,不应该还留在手上,省着反受其累。
我不知道大军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自己对此解释的模棱两可。其他人好像倒没有看出异样。我当然不会说什么,只能把问号深埋在心里。原定第二天操作澳门赌债,因为前一天发生的这件事受到一些影响。大军躺在医院疗伤去不成了,我想到了拉红中进来。
下午我赶到医院住院处。大军面无血色,一脸病容,可怜巴巴的躺在病床上。财子在病房陪护。
“傻子,疼不疼?”我问。
大军眨一眨眼睛,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几天后我第二次去医院看望他,护士正在为他量体温。我把一个果篮放在他床底下。床底下摆着五六个果篮,都是别人送的。护士说水果太多了,他一个人吃不了。
“都留着给你吃,”大军虚弱地说。
“我才不要,你自己吃吧,”女护士说。
大军神色好转许多,眼珠变得活泛起来。
“傻子,怎么样了?感觉好点没有?”我问。
“你才是傻子呢,”他说。
我笑了笑。“等你养好伤,我把小日本电话号码给你。”我说。
他咧开大嘴开心的笑了。“现在就给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