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是一座桥，下面是海水，这个桥是在海上的，乔海艺说。

在海上的？海边的大桥吗？

不是的，是海上面的大桥，是跨海的大桥，其实，我想画成城市里的天桥的，下面有很多行人和车辆，不知道是怎么了，画着画着，下面就是海水了，还有浪花和礁石，乔海艺说。

桥上面有人吗？我问。

有，是三个人，乔海艺说，其中，有一个人感觉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或者在某个聚会上认识的一个人。

你画的这三个人都很清晰吗？

不，全都是很模糊的，看不清面孔，乔海艺说。

那你怎么能断定其中有一个人很熟悉呢？

我也觉得很奇怪，总感觉有一个人很熟悉，比如就像在警校看到过一个案子，作案的人就是死者一个很熟悉的人，谋杀案中，绝大多数凶手都是死者认识的，乔海艺说。

你这样说，我脑子有点乱，你有没有看过一幅名画，也是一座桥，但桥是在海边的，我说。

啊，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我衣柜上面好像有一幅画，我看过一眼，感觉这画画的很糟糕，不知道是谁把这画放上去的，或许，我画的这幅，就是受到这个画的影响，乔海艺说着拿过来板凳，放在衣柜前。

你看，就是这幅，乔海艺踩在板凳上举着画说。

这画不是很好吗，我说。

好吗？你看这画，扭曲的大海，上面是血色的晚霞，还有涂鸦式的紫色，黄色，棕色，桥上最前面的人像一具骷髅，乔海艺说。

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这幅画和一起凶杀案有关，我和你一起还破这个案子呢，我说。

不会吧，乔海艺摇了摇头。

这个城市发生过一起连环凶杀案，凶手每杀一个人，就临摹这幅画的一个场景。起初我们都以为，他开始画的是波浪，三道宽大的红色波浪，其实，后来看到这幅画，才知道，那红色波浪，是云彩，就是你说的血红的晚霞，我说。

你说的这个有意思，你在编故事吗？乔海艺问。

是真实的，你在仔细看看这幅画，或许能找回你的记忆，我说。

好的，我离远一点看看，乔海艺把画靠在书桌上。

咦，我听到了声音，乔海艺说。

什么声音，我看了看窗外。

不，是这画里所发出来的声音，像是好多人在喊叫着，好像还有羊的叫声，牛的叫声，乔海艺说。

是尖叫声吗？我问。

有尖叫声，男人的尖叫，也有女人的尖叫，有一个女人持续地尖叫着，我看到了一间白色的房子，尖叫声是从房子里传来的，乔海艺说。

哪有房子啊，这画里也没有房子啊，我问。

就是在那一团紫色里，房子的窗户上是铁栏杆，女人抓着栏杆对着我们叫呢？乔海艺说。

听乔海艺这么一说，我不由毛骨悚然，这幅画可是画家在一百多年前画的，并且画家在日记里说过，画里的海边有一个精神病院，他的妹妹就被关在那所房子里，据说房子后面还有教堂。

她在冲我们呼救！我们能不能救救她呢？乔海艺说。

救不了了，海艺，这幅画里的人早已经死去了，包括这个画家都死去60多年了，我说。

你骗人的吧，我看到房子前面的草在晃动着，后面有个教堂，台阶下面是一条小河，左边有一条马路，停着一辆辆车，从车里扔下来很多牛和羊，乔海艺说。

是已经死去的牛和羊吧，我问。

还没死去，刀插在身上，它们身上流着血，它们还在拼命的叫着，有几个人走过来，他们不断用报纸塞进了这些牲口的嘴里，但是，这些牛和羊还在叫着，他们又用绳子捆住了它们的嘴，这些牛羊还在叫，拼命地叫，眼珠子都叫出来了，看看吧，这些人用刀把牛和羊的头砍了下来，但那断了的头还是尖叫着，乔海艺愤怒地说，为什么，这些人不允许即将死去的牛羊发出叫声呢？

也许，这些牛羊临死的叫声过于凄厉，听起来不怎么动听吧，我说。

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你以为这是听钢琴音乐会，乔海艺大声地说。

抱歉，其实，你说的画里的这些，我什么也没看到，也没听到尖叫声，我说。

你看，边上那林子里还有人，他把头搁在绳套里，把自己挂在了树上。

那是自杀吧，我说。

天哪，后面还有人排着队等着自杀，乔海艺说。

都在那一棵树上自杀吗？我问。

是的，乔海艺说。

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不是说是树林吗，旁边还有树吧？我问。

是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乔海艺说。

或许自杀的人也有相同的信仰，或者，死的时候，不那么寂寞，我说。

这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吗？乔海艺说。

是的。你在看看桥上还有什么？我问。

桥上有三个人，后面两个人是并排的，前面有一个人双手捂着耳朵在喊叫，乔海艺说。

我给你说的那个连环凶杀案，凶手除了没有画这个捂着耳朵尖叫的人，其他的都画了，我说。

这个尖叫的人，应该是这个画最重要的人物吧，乔海艺说。

是的，其他的场景都是为这个尖叫的人而生的，可以说，没有这个人，也就没有了你看到的海水，晚霞，桥，还有房子，女人，自杀的人等等，我说。

那些海水也在尖叫，还有那血红的云彩，白色的房子，那个吊在树上自杀的人，排着队等自杀的人也在尖叫，这整座桥也在战栗着，尖叫，乔海艺说。

还有什么呢？我问。

还有，乔海艺惊恐地看着我。

怎么了？

那个捂着耳朵的尖叫的人，怎么看上去像你呢？乔海艺瞪大了眼睛说。

啊，我惊恐地叫道。

你捂着耳朵，我看看，乔海艺说。

我为什么要捂着耳朵呢？我问。

不敢了，是不是，你心虚了吧，乔海艺说。

我怎么会心虚，我又不是杀人凶手。

那好，你站在那画前面捂着耳朵试一下，乔海艺说。

好，我这就去站。我觉得有点好笑。

看看啊，果然很像啊，乔海艺说。

我看不像，那画里的人长得一幅骷髅头，那眼神是惊恐和绝望的，你看看我的眼神，多温柔啊。我说。

你听到没有，这画里有敲门的声音，乔海艺说。

是啊，是有敲门声，我也听到了。

好像是那所白色房子里发出的声音。乔海艺说。

不对，海艺，是谁在敲你家里的门，我说。

是的，乔海艺笑了，她去开门。

一个男人露出了头来，我一看坏了，这个男的是李学军，乔海艺的那个搭档。这时，他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然后朝我扑过来，我闪开后，他似乎要从腰间拔出手枪，我急忙冲上前去，把他扭倒在地上，果然是手枪，手枪滑落在地上。我和他厮打着，乔海艺在旁边目瞪口呆。我终于扭住了李学军的胳膊，并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李学军大声呻吟着。我忽然感觉额头一凉，抬头一看是乔海艺拿着手枪顶着我的头。

海艺，开枪啊，开枪，李学军大声的叫着。

我慌了，喊着，海艺，别，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男朋友啊。

海艺，快开枪，他是杀人凶手啊，李学军继续喊着。

不是的，海艺，我是赵正品啊，是你的男朋友，再说丨警丨察也不能乱杀人吧，我说。

你骗人的吧，李学军才是我的男朋友，乔海艺说，你把他放开，不然，我就开枪了。

我只好松开了李学军。李学军起来后，不料他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上，然后上前踢了我几脚。我心想，我还救过这个狗日的命，他竟然这样打我。我在地上翻滚着，我滚到乔海艺的脚边后，顺势起来，一把搂住乔海艺，把她手里的枪夺了回来。这时，手中拿着铐子的李学军傻了。

乔海艺大惊，说，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用枪指了指李学军示意他给我开门。

出了门，亲了一下乔海艺的额头，我拔腿就跑。

我跑出小区，看到李学军开着警车来追我。我拼命的跑着。李学军很快就追上了我，他用车撞我，我不得不左右迂回的跑，我心想，这小子也太毒了，他想撞死我。我看到前面有一个菜市场，我冲了进去。穿过菜市场，我就钻进一家商场，然后再跑出去，跑到街角，我大口的喘着气，忽然有人从后面把我拦腰抱住，我心想，这下完了。

跟我走吧，抱我腰的人说。

我回头一看，发现这个人竟然是我的小学同学吴大进。他笑嘻嘻地对我说，走吧，上车去。

我尾随他上了一辆豪华大客车，车里坐满了人，奇怪的是车里坐得都是六七十岁样子的老年人。有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女孩跑了上来，吴大军把女孩叫住，给我介绍说这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叫小叶，是个导游。

你们这是旅游团吗，我问。

算是吧，吴大进坐到驾驶员的座位上笑着说。

你怎么开起了这个大客车了呢，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