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两个老外，拉客女喜笑颜开迎上去，六个拉客女像六朵花,摇头摆尾，老外把手里的栗子给她们吃，她们也不客气。老外看上去很从容，估计来中国这方面已经见多识广了。一个拉客女,到人堆里拉来了两个姑娘，身材丰满。一脸络腮胡子的老外仔细打量着,然后摇摇头，又过来两个清秀形的。老外从头看到脚，又摇头。女孩们没有一点羞涩，大大方方的，像是在应征电影演员。

你身后的这一个怎么样，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在看着我。这个女的是前面大商场里的，刚下了班，就跑过来了。

一辆出租车停在我前面几米的地方。几个拉客女围了上去,车里一个男孩，看上去有十五六岁，拉客女开始招手,三个女孩走过来，车门打开，一个女孩进去，很快出来。接着另一个进去，出租车后面的车使劲按着喇叭，我看到那个男孩从车里出来，低着头，拽着看中的一个女孩的胳膊，朝小巷里走。拉客女在后面喊，还没给钱呢。男孩头也不回地说，完事了再给。

去吧，这个从商场刚下班的女人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舒淇。

你呢？女人问。

刘德华。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啊，她笑着说。

你的名字，听上去也不陌生。

去吧，帅哥，我可真看上你了。

你有三十了吧？我问。

三十一了，今天刚好是我的生日，她说。

我可没带钱啊，我说。

我带钱了，女人笑着说。

去哪里？

前面那栋楼。

我决定跟这个女人走一趟。

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停下来，等我走近，她挽着我的胳膊说，怎么了，帅哥，你可别对我说第一次做这事啊。

我笑了，说，真是第一次。

才不信呢？说着她继续挽着我的胳膊。她领我来的这个地方，我一点都不陌生，德胜新村。是上次我和刘文斌一起枪战的地方，我突然觉得，那两个追杀我的人，很有可能是那个黑帮的头头九爷派来的。

这里城中村的乱我是领教过的，走在狭窄的过道里，我习惯性地朝上面看看，我真得怕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包括人，最近两天的新闻，总有人从楼上掉下来，有的是从30多层的楼顶掉下来的，那些人真不知道是怎么了，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如果你不能飞，还是从楼梯走下来吧，尽管上去的时候，坐的是电梯。

舒淇打开单元防盗门。上了5楼，再打开防盗门，进去后有一个过道，还有一道防盗铁门，简直比看守所的铁门还多。

里面有一过道，两边都是房间。靠大门旁边是公用厕所。

打开房间里的门，屋里有一张大床，一个梳妆台，一个柜子，一把椅子，就没空了。

这房间也太小了吧，我说。

这间房在这里都算大的呢，舒淇说，抓紧吧，帅哥，脱衣服。

着什么急啊?

我帮你脱吧？

能不能不脱？我问。

不脱? 怎么做？舒淇说，你把我当小便池了吧，拉开裤链就行了？

我没那个意思，能先说说话吗？我说。

话有什么好说的，我先脱了。

别，你别慌，我想和你聊聊。

我可没功夫和你闲聊，我还是帮你脱吧，说着舒淇就动手拽我的衣服。

我不想做这个? 我说。

不做你来干什么？

我是想找间房子住，我说，不过，做那个事的钱，我照付，这样行吗？

原来这样啊，你怎么也不早说呢，再说，你没看到租房的广告贴的满世界都是的。

是你说，让我跟你走，我才来的，我说，不过，你这地方不错，我看上了。

你不嫌这里吵啊？

我觉得这里很有安全感，我说。

隔壁空着一间屋和这间差不多大，有个女孩刚搬走的，我给房东说一下给你租下来吧。今天是我的生日，不做就不做了，全当过生日了。

好，那就祝你生日快乐，不过，我觉得看你这个样子，很端庄的，还有你的气质，就像一个白领丽人，你怎么也干这一行啊。

这就是命啊，是我命苦吧，舒淇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盒烟。好像打火机有问题，怎么也打不出火来。我拿过打火机，一打就着了。

你真得叫舒淇吗？

是的，和那个电影明星同名同姓，就是命运不同。

其实，你比那个电影明星漂亮，模样看上去比她还干净。

你不叫刘德华吧，没那么巧吧，对了，你为什么不做呢？是不 是我不合你的口味，舒淇说。

也不是，我有女朋友，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她。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这个男人在这个城市算得上是稀罕品了，看来她一定很爱你？舒琪问。

好像有那么一点爱吧，我说，你有男朋友吗？

我有老公，我非常地爱他，舒淇说。

爱他还做这个？

是的，就是非常爱他，才做这个，我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啊？他知道你做这个吗?

我觉得他可能知道，舒淇叹了一口气，每天晚上出门，他都会为我化妆，我的头发都是他给我盘的。

怎么会这样呢？我说。

她咬着嘴唇，忽然举起手臂把眼睛挡住。

你没事吧，我拉下她的胳膊，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身子歪斜，靠着墙，任凭泪水流淌。

怎么了？我问。

你说，他笑着给我盘头，他怎么能笑呢，自己的老婆每天被别的男人糟蹋，你说说他怎么能笑出来呢？她胸脯起伏，边哭边说。

你这个老公不怎么样啊? 我说。

不准你说他不好，舒淇擦了擦眼泪说。

你要是不做这个行业，看你的样子，真像个贤妻良母，我说。

做这个，生活才有希望，要不然人活着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如果不做这个，我早就自杀了。

这听起来新鲜啊，我说。

没什么新鲜的，现实生活就是这样，要么做下贱的妓女，要么去死。如果让你选择，你可能也会像我这样，舒淇说。

怎么会这样啊？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会这么屈辱的活着，我是大学本科毕业的，经济管理专业，学校也算是重点大学了。我喜欢听古典音乐，工作了以后，我还去学习一段时间的芭蕾舞。从前，看到那些站街女，我都觉得很恶心。没想到现在我居然成了她们中的一员了。

那为什么？

去年，我老公出事了。那天晚上，有人持刀抢劫一个女孩，捅了女孩一刀后逃跑，我老公看到了，就去追，追了有六七十米远，在横穿马路的时候，我老公被车撞了，当场就昏死过去。现在他能活着都是万幸，花了很多钱给他治病，现在外面还欠着人家十几万，亲戚朋友是见了我就躲。我老公原来在婚纱影楼工作，他是一个有才华又很有前途的发型师，现在的他只能坐着轮椅，无法工作了。

他这属于见义勇为吧？我说。

我找过有关的部门，我连市长都找过，他们说这不算见义勇为，这怎么能不算呢，因为我老公在后面拼命的追喊，那个歹徒才被路人抓获的。我就天天去找，后来，他们给了我3千块钱，算是了结了。那个抢劫犯家里也是一贫如洗。他抢劫是因为他母亲得了重病，急需钱。他最后被判了20年。

我老公听说那个歹徒因为给母亲看病才抢劫的，他自己趴在地上哭了一天，说自己不该去追，说这是报应。难道我们上辈子欠他们母子的？抢劫犯的母亲卧病在床，我老公还让我去给那个抢劫犯的母亲送饭，我不愿意去，我老公就生气不吃饭。现在我白天黑夜的挣点钱，除了给老公买药，也给那个抢劫犯的母亲买点药。因为没钱，我儿子连幼儿园都不去了，只能呆在家里。

你真不容易啊，我说。

这个房间是和一个姐妹合租的，说着她弯腰从床下拉出一个破抽屉来，里面有一个音响，两个黑色的小喇叭。

我喜欢交响乐，巴赫的，约翰斯特劳斯的，柴科夫斯基的曲子都有，我最喜欢听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这个欢乐颂了，这个曲子是他的艺术巅峰之作。我放给你听听吧，舒淇说。

这个墙壁不隔音啊，你放的话，估计外面都能听到，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