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沪上意外

陆天真在静安寺附近租下了房子。付了一年房租，中介另收了一个月房租作为佣金。房子在胡同深处。从北京到上海后，胡同就成了弄。弄两边是居民楼，尽头是一座红色的小三楼，她租了三楼南面的半层。从实木楼梯上去，右转就是了，整个半层用一个黄花梨质地的大木门关起来。

这半层楼有400多平米。左面是大一点的工作平台。右边是一个小户型，一室一厅，63平米。小户型隔壁是一个小厨房，厨房隔壁是卫生间。厨房和卫生间，与工作平台共用。

陆天真非常满意这样的格局。她所住的小户型，和外面一样亦是实木地板。窗户下面有一块很宽阔的草地，边上站着几棵清爽的法国梧桐。陆天真第一次打开窗户，就看到一对恋人湿吻，还有一个老头在放风筝。风筝的的形状是一只黄蜂。

房子里照样装饰了北京时的风格，买了大床，铺了厚地毯，到网上淘了个二手八成新的布质沙发。这期间，胡可可打电话让弟弟给陆天真送来了几盆绿色植物。

那天下午，陆天真很好心情的约胡子均到外滩。陆天真从静安寺地铁下去。半小时后，到铁桥上见到胡子均。但要从铁桥返回到上面的马路时，走错了路。他们几经辗转才横穿马路来到和平饭店前的江边。胡子均问她这几天住哪里，她说在亲戚家。她不想告诉他租了房子。

傍晚，很多男男女女在外滩旖旎吹风，还有一些外地游客大呼小叫。陆天真看着黑糊糊的江面上，呜呜的巨轮驶过，感觉很不真实。一个中年妇女过来卖花，胡子均半推半就，表情尴尬，卖花人便怂恿说，在我们上海和女孩子约会怎能不送花呢。胡子均嗫嚅着，急眼去看陆天真。陆天真没看他，便用上海话跟那位卖花女说了几句，那妇女便客客气气走开了。胡子均一时对陆天真大为佩服。

对外乡人而言，上海是一出华丽的梦，居住多年，不会说上海话，就永远是乡巴佬，与那些梦中人隔了很远的距离。

此时，胡子均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上陆天真了，如此的喜欢，以至于他搓着双手，把头偷偷凑向陆天真，闻了闻她发丝上的香气。他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她的身材，心里叹息说，这样美好的女孩啊。

陆天真弯腰从小挎包里拿出振动着的手机，说了句，周总你好。声音在江面上发飘。说着说着声音就大起来，尖锐而怪异。周翔显然不耐烦了，跟她说，一切回京再谈。

胡子均陪陆天真到南京路的一家小店买了许多“上海故事”，是围巾，作为给公司同事的礼物。陆天真闷闷的，胡子均就逗她，但不得要领，看上去太刻意和做作。陆天真想和他倾诉，说起了公司的烦恼，但胡子均对曾荫鸣过分感兴趣，大约因为知道了她给他做过秘书。陆天真无论说到什么事情，他都要把话题拽回到曾荫鸣身上。陆天真竟一次次颇有耐心的讲述，讲着讲着，突然被自己的一个念头吓了一跳，为什么自己对曾荫鸣如此熟稔，为什么一提到他就如此妥帖而温暖。她没有发现，胡子均善解人意的语气里，有些许不耐烦了。

那天晚上，胡子均执意要送她，她只好说今晚亲戚家不方便，在酒店暂住一下，一会亲戚家还有人过来同住。胡子均匆匆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后，从出租车上下来，简单的拥抱了一下，就走了。她转身回静安寺附近的房子时，一路上内心挣扎，想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后来终于还是没打。

很多天后，她才知道，那天他返回去酒店找过自己，但没找到。而他的手机也许没电了，估计亦不好意思半夜里打电话问胡舒莉要她的号码。等他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被车撞死了。是丨警丨察来公司找她的时候，告诉她的。

丨警丨察从酒店的摄像设备里调出了许多影像资料。她借来看。看他捏着一枝玫瑰。看他和酒店前台小姐吵架。看他失望的走出酒店大厅。看他在酒店前面被车撞飞。

她重复放着一个镜头，那就是，他送她到酒店门前，他从出租车下来，抱了她一下，看了眼酒店招牌。她按了后退键。他的眼睛从酒店招牌处收回，拥抱她的双手放开，一步步退回到出租车里，门关上了。

关于胡子均被撞死的一刹那，她只看过一次，不敢再看他飞起的景象。丨警丨察说，不应该啊，他站在人行道上的。丨警丨察抓到了肇事司机。司机登记的身份证表明是山西人，29岁，农民。经调查，与胡子均没有任何瓜葛，排除了故意杀人嫌疑。

但是，丨警丨察说，你为什么要骗他去酒店呢？你明明不住那里的。这个巨大的悬疑让丨警丨察不得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