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西也是个明白人，看了看皮带，知道这批货经常出现这种情况，笑道：“唉呀，卖了那么多出去，还没有一条有质量问题呢。”先让杨光觉得错误全在他自己，然后继续说：“你放心，我们都是厂家保修的，我过两天就去香港，帮你带过去，一定修好。”

两句话，就把杨光顶了回去，明明是自己的货出了质量问题，拿去修反而成了“帮忙”。

“那什么时候能修好？”杨光虽然对这条皮带的质量心有余悸，但还是舍不得范思哲那个巨大的LOGO。

“最多半个月，你看我机票都订好了，后天就出发。”霍英西已经决定等会儿就到后面拿个新的皮带扣，用钳子拼命夹紧，这次不能让它再脱落了。

之所以不马上就把皮带弄好交给杨光，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货绝对是港澳产品，而且保质保修，再加上千里送修，显得郑重其事。如果被人知道是自己拿钳子捏好的，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他看杨光脸色还是有些不舒服，就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吗？唐伯虎前一段刚刚来过呢。”

“干什么？”杨光果然有兴趣。

“你还不知道，我现在也做表的生意了。”霍英西从柜子下面抽出一个皮箱打开，一箱子的表，在灯光照耀下，满屋生辉。

杨光凑了过去，都是些震耳欲聋的牌子，只只手表都显得晶莹剔透，金光闪闪，他都不敢伸手去拿了。

“穷玩车，富玩表。”霍英西得意地说，“这是国外豪门家族的操法，中国人现在还是发展中国家，就晓得看谁开的什么车或者换了什么车。你也知道，在国外车就是代步工具，再好的车也就等于我们这里的永久26，贵族都要靠表来显示身价。”

杨光突然联想到唐伯虎那块最低价值都和自己的派力奥不相上下的江诗丹顿，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问道：“那他在你这里买表了吗？”

“买欢了。”霍英西笑着说，“江诗丹顿都买了五块。”

“啊？”杨光脑子都“嗡”了一声，虽然知道唐伯虎经常玄摆，但他当时在欧洲房子卫生间里，亲切地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实话”，号称那块表“只要一万”的时候，愣是把自己蒙进去了，加上在两位美女面前的显摆，一小会儿就把自己蒙了两次，真是越想越气。

“你看，他买了一块这种，500多，他自己用。”霍英西眼看自己成功转移了杨光的注意力，很是高兴，完全没注意到他脸色变得比来的时候更难看，只顾着说：“还有四块这种，50一只，说是拿去送人。”

“有没有适合我的？”杨光有些恶狠狠地说，“我可不像他那么假，尽买些不合自己身份的东西。”

霍英西听他口气不善，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还为那条皮带感到的事而不高兴，连声说：“有有有。我也跟他说了，像劳力士和江诗丹顿这种牌子，更适合那些做生意的人，但他就要买这些牌子，我也没办法。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智商正常的就知道你戴的假货。倒不是说你们记者没钱，这些顶级的牌子确实太打眼了。”

假亦有道，霍英西倒是很负责，不光卖东西，还充分考虑到顾客的身份进行包装。

杨光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以前有个深圳的同行省吃俭用花几万买了块最便宜的劳力士，弄得成天神经兮兮的，出门就用右手握着左手腕，生怕被抢了。就这样，大家还一致认为他是在中英街买的。

不过最后两句话让他更恼火，“智商正常”就知道唐伯虎戴的是假货，自己两次都没想到这点，那不是双倍证明自己“智商不正常”了吗？

霍英西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觉得你们更适合买帝砣或者浪琴，这样戴出去，假的也成了真的。何况我的东西，质量有时候比真的更好。你看那个登喜路的包，昨天才从香港特快专递寄过来的。那天唐伯虎背了个说在新加坡买的真品，六千多，和我的这个一比，反而他那个显得像假的。他最近不晓得是不是发了横财，那天还在大商场买了块Swatch的超薄表，拿过来给我炫耀了半天，简直没有必要，要买就到我这里来嘛……”

“好了，”杨光看他像唐僧似的说个没完，差点把对唐伯虎的义愤全部转移到他身上，打断他说道：“拿两块，50的江诗丹顿。”

霍英西一愣，还是挑了两块款式不一的表给他，杨光确认了牌子，粗看做工还算过得去，不光正面马耳他十字架标志和Vacheron Constantin拼写无误，背面也不厌其烦地刻有同样的标志，当即就想好自己戴一块，留一块备用。

100元买了两块世界名表，杨光因为皮带的断开和唐伯虎的欺骗和愤愤不平的心情终于舒展开来，戴在手上比划了一下，招来霍英西夫妇和两个小妹的齐声称赞，说他戴着和皮尔斯·布鲁斯南有一比，根本不顾007代言的是欧米茄这一基本事实。

一群人吹捧得杨光飘飘然，差点再买两块送给两个小妹一人一个。好不容易抑制住了激动的心情，突然想起刚刚霍英西说唐伯虎买了个包，问道：“他买的是哪一款登喜路啊？”

霍英西乐颠颠地取下一个挂着的包，牛筋面的，指着上面的搭扣说：“唐伯虎那个在新加坡买的真品，这里都用的是塑料，你看我这个，全部是铜扣，华贵多了，也更耐用。我喊价一千，最低卖600，你是朋友，400亏本卖给你，就算我为皮带的事给你赔礼道歉。”

杨光一听能用15分之一的价格买到比唐伯虎更好的登喜路包，立马掏钱，戴着新表，背着新包，欢天喜地地走了。留下更加欢天喜地的霍英西，本来是迎接一个来退货的顾客，结果货不退不说，反而又卖出500元的东西，对半的利润就到手了。

杨光出了大门，恨不得见到人就学着唐伯虎的样子把表给他们看：“知道吗？江诗丹顿，全世界最便宜的一款7万多。”

可惜梨花街上人潮如织，却没有碰到一个熟人。他想起韩剧中那么多偶然邂逅的情景就来气，“撒泡尿都能碰到熟人，逛个百货商店起码要碰到三、五个熟人，简直太不真实了。”

但唐伯虎那句台词憋在心里说不出去，让他感到更难受，终于拨通了比尔的电话，问他在不在办公室，说有好东西要给他。

比尔开了家小公司，上班就是到办公室上网，而且身为公司老总，随时都可以叫他出来喝茶，真不知道业务是如何开展的。

他这回终于学会了如何进入各大交友网站，正忙着把自己的情况简介分别发给条件看着顺眼的女性，内容当然是那四句箴言：“身高一米八，外带双下巴。毕业在清华，嘴巴有点岔。”

杨光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比尔正忙得不可开交，一边继续把这几句话用“悄悄话”狂发，一边忙着加那些给他留了QQ的人。连续奋战好几天了，正弄得腰酸胳膊疼的，等杨光来了，正好休息一下。

比尔业务不多，却租了差不多一层楼，反正这种三流写字间空房很多，租金便宜，多租几间显得资金充裕。其实都是和房东说好，有了新租客马上要腾几间出来。

杨光一直觉得空房可惜，力劝比尔专门用一间办公室挂个“丨党丨委书记”的牌子，让人来了觉得很正规。最早傅恒炒股小赚了一笔，成天琢磨着把“大户室”的牌子偷回家，挂在自己家的大门口。现在的中国进步多了，名片已经唬不了人，门口挂什么牌子，比名片上印什么头衔要有作用得多了。

比尔一听有道理，但怕刚挂好书记的牌子，就被人要求腾屋子，反而更麻烦。而且公司里也凑不够三个党员，组不成党支部，挂这个牌子名不正言不顺。

他脑子活，灵机一动，做了很多大公司的LOGO，全部印在金属的铭牌上，钉在公司大门口，下面一行字：本公司为西南独家代理。这样一来，声势更为骇人。每次杨光走那个牌子跟前过的时候，总是会觉得自己走错了门，有些不敢进去，因为那些名字都不在江诗丹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