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倒啊?”韦青担心地问,“你不是都走了吗?”
“你看过阿拉丁神灯吗?”眼看就快跑到韦青家了,杨光尽量忍着不喘粗气,对她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马上就会出现的。”
“什么意思啊?”韦青没反应过来。
杨光贴着墙根儿突然闪了出来,如神兵天降出现在韦青面前,“把录相带给我吧。”
韦青吓了一大跳,一脸惊讶地把录相带递了过来,杨光创造的戏剧性效果如同一根魔杖,指引着韦青按他说的话去做。
女人天生喜欢惊喜,比如正在想某个男生,突然电话打了过来,正是想的那个人,就会觉得是天定的缘份,其实不过是巧合罢了。缘份的源头在于已经对那个男生有好感了,会花很多时间去想他,对他打来的电话也格外在意。
也许这天另外一个男生打了更多的电话,因为根本心里就没有想他,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缘份了。这属于自己制造的惊喜而不自知,却归功于缘份和天意。
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指出过类似的例子。女孩子喜欢一个男孩的时候,会很惊讶自己居然一天能“偶然”遇到他三次,那么,他一定是上帝送来的礼物了,Mr. Right就这样诞生了。其实,邻居家的大哥哥也许在同一天遇到了十次,因为并不在意,所以也就没有“偶然”了。
境由心生,这话更适用于女孩子。
杨光则是制造这类惊喜的高手,上帝没有给他让人觉得惊喜的能力,却给了他制造惊喜的才能。
韦青愣愣地问:“你不是走了吗?”
“是走了,”杨光镇定地说,“但又回来了,我突然想起你家也许没有录相机。”
韦青被录相带的突然出现和杨光的突然出现给搅晕了,现在才逐渐按杨光的说法理清思路:自己仿佛顺嘴说过需要这套资料,顾莲的朋友那里有,杨光今天专门去取了过来,本来都走了,又想起自己可能没有录相机,专门返回证实一下。
这让她的心里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一个男人对自己随便说过的话都那么在意,而且连自己家里有没有录相机都能考虑到,让她百感交集。
韦青含情脉脉地看着杨光说:“倒带子麻烦不麻烦啊?太麻烦就算了。”
“没事没事,我一个朋友就是开音像店的,有全套的设备,你放心吧。如果下午能弄好的话,我还是给你拿到家吧。”
“别,”韦青怕父亲看到,也怕收发室老头再刁难杨光,说:“就拿到少年宫吧,来之前给我打电话。”
杨光猛地反应过来此前叫他不要送东西到少年宫不过是半真半假的托辞罢了,送花的时候是因为东西分量不够,韦青这辈子收到的花不知道有多少呢,而且自己的分量也不够。现在,这包资料的分量足够了,自己的分量也随着录相带的分量加重而增长,有了送东西到少年宫的资格。今天上午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啊!
他乐颠颠地拿着带子回到车上,又犯愁刚才吹了大牛——根本没有开音像店的朋友。
好在他对追女人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经过在大脑中紧急搜索,想起一个同事徐德华号称“数码影音双重狂人”。
杨光给他取绰号为“舒拔”,典出极其古老又曾经风靡华夏的的美国科幻电视连续剧《大西洋底来的人》,里面有个反派人物“科学狂人”舒拔博士。
这是中国最早引进的美国电视剧之一,当年曾经和《加里森敢死队》一样使得万人空巷。普利策奖获得者、在中国生活了多年的资深美国记者福克斯·巴特菲尔德无论如何也搞不懂中国人为什么那么痴迷这部他认为“十分蹩脚”的连续剧,他说:“这部片子除了展示美国光怪陆离的生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不知道中国当局为什么引进它,更不知道中国观众为什么这么喜欢它。”
这位美国名记不知道,中国人在连续观看了多年样板戏之后,精神生活已经呈荒漠化。在沙漠中任意一滴液体都会被当成琼浆玉液,那个状态下的中国人对任意一部电视剧都会疯狂热爱。
徐某虽然名字中有“德华”二字,但长相与刘德华正好相反,加之不注重衣着,夏天就黑白两件T恤,冬天就黑白两身外套,而且不喜与陌生人说话,在电视台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杨光与之私交甚密,一来两人几乎同时参加工作,属于同龄人。二来都系出名校,杨光是“走读”的北大硕士,舒拔德华是正宗的人民大学新闻学硕士。
人大和复旦的新闻系是中国最硬的两块牌子,舒拔德华绝对是肚子里有货之人,杨光与之过从甚密,最深层的原因是欣赏他的才学。
舒拔独居一室,把家里弄得跟恐怖分子基地似的,从床头到地板上,都摆满了各种电子仪器和书籍。这家伙烟酒茶俱不沾,吃喝嫖赌都不来,挣的钱全部花在了购买数码和音像产品上面。
几天不见,他就会给杨光炫耀,“看我的手机,成都绝对找不到第二部,是在网上购买的二手货,国外刚刚出现不久。”或者是又买到了Beatles的珍藏版大碟,又是一通唾沫横飞的神吹,说到列侬的意外被枪杀,有时候还会哽咽一小会儿。
舒拔是典型的“杀熟不杀生”,在生人面前无话,如同自闭症,但和熟识的人在一起,顿时就变成了“话王”,可以去当彩电的代言人了。
杨光购买手机、电脑和相机等数码产品时,都是舒拔全程陪同导购,他不点头通过,根本不准杨光下单。他能背诵所有产品的各种技术参数,并能一一指出其优缺点,每次都把促销员说得哑口无言。
当然他最擅长的还是挑漏眼儿。杨光买房子也把他叫上,以求万无一失。售楼小姐刚刚说了一句“我们的房子防水性好,顶楼都经过连续两个月的注水浸泡试验,绝无漏水现象。”
舒拔冷冷地说:“那连续下三个月的雨怎么办?”
售楼小姐瞥他一眼,不知道什么来头,只有继续说:“我们的地段也很好,就在河边,风景极佳。”
舒拔举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成都全城被水淹的历史教训进行驳斥,并质问她“怎么才能确保不发生类似的历史事件呢”。
售楼小姐一看来者不善,也开始有了防备,一场倾销与反倾销之间的国际大专辩论会就此展开。经过十余回合的短兵相接,舒拔仍然冷若冰霜,售楼小姐已经差点吐血,最后对着杨光长叹一声:“十个说客抵不过一个戳客,我完全是为你好,信不信得过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光最后还是没有签合同,一、两个月后,该楼盘就因为各种问题被住户围困,最后遭到相关部门查处。从此杨光更对舒拔尊敬有加,凡是遇到买东西,都会叫上这个高参,遇到和数码音像有关的问题,更不能忘记这个“双重狂人”。
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事情,当然要给舒拔打电话。等他把事情简单叙述一遍,舒拔照例发出他特有的冷笑,然后说道:“你倒是赶得巧,到我家来吧,给你看看我刚刚买的宝贝。”
杨光连忙飞车赶去,一进门,还是满屋子狼籍,一地的电线,到处都堆放着各种各样的长长方方的黑匣子,杨光只认得其中一个是DVD机,其他就通通不认识了。
舒拔瘦小的身子绻缩在写字台前,四周的光盘堆得比小山还高,更显得他的渺小。“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更没有实际用处的是高大英俊的人,舒拔这种刘德华的负数反而往往在危难之际显身手。
看到杨光进门,舒拔一努嘴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会儿,然后埋头继续搞他的科研,专注的神情倒真的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个随时想统治地球的科学狂人舒拔博士。
杨光等不及,本来想凑过去看他到底在干什么,但那几座光碟构成的小山让他望而却步,生怕凑过去造成“碟崩”,那这一间屋就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