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听得张大了嘴巴，更像那“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他回过神来，悄悄对杨光说：“你怎么不早说她唱得那么好？怪不得你们都不唱了，把我叫过来丢脸啊？”

“什么啊？好事我都想着你。”杨光悄悄对他说，“你看这两个，绝对好嘛，都有一米七。我害怕搞不定，把你叫过来，正好利用你的身高优势嘛。”

“恐怕不行，”比尔回答，“我看她们好像都是白领阶层，你知道我不喜欢书读得多的女人。”他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却不喜欢静坐书斋，只喜欢闯荡社会，并对“书读得多的人”意外的不感冒。

比尔经常说：“书读多了的人，小肚鸡肠太多，喜欢弯弯绕，麻烦。”所以他张口闭口“黑社会”，喜欢“耿直的人”。正应了那句话：“人总喜欢得到自己没有的东西。”生在知识分子家庭，反而让他对知识分子没了兴趣。

他经常在家里温习香港黑帮片和美国名片《教父》，悄悄对着镜子模仿里面的台词和动作。看了经典连续剧《上海滩》之后，他夏天也穿着风衣围着围巾，自称“成都周润发”，时不时出没于各大酒吧和迪厅。好在这些地方空调都比较足，他竟然没有捂出痱子，倒是那一身打扮让一屋子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后来还买了一支大号狼豪笔，让他家里人欣喜了半天，以为他要痛改前非，练好毛笔字，报效祖国。结果他把笔扔了，只留下笔套，套住完好无损的小指，模仿电视剧中许文强剁掉小指之后的形象。可惜生活实在不方便，又不能像慈禧太后那样百事不做，留着长指甲，没有套多久就受不了，恢复了正常的手指功能。

这两个女人显然不对他的路，穿着打扮得非常考究，而且坐了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脏话。比尔立即调整政策方向，决定力捧两位朋友，完成好“扶上马，送一程”的任务。

就像奥运健儿一样，心态一摆正，就能发挥出最佳水平。三个男人根本不用叫暂停便达成了默契，唐伯虎的任务是穿插着唱两首歌，以便让两位美女得到休息。杨光和比尔则在她们唱歌的间歇期充当相声演员的角色，插科打诨，妙语连珠，让她们乐开了怀，“怎么开心怎么来”。

唐伯虎也没忘记和张老师探讨一下美声和民族唱法用嗓的区别，还关切地让她不要多唱流行歌曲，“会把嗓子唱坏的，毕竟发声的地方不一样。”仿佛他以前就是唱美声的，现在改唱流行了，有最切身的体会。

杨光自然缠着古琴说自己心目中最喜爱的奥斯卡经典歌曲，其实那几首最经典的大家都喜欢。他却顾不了那么多，非得以此来证明自己和古琴的兴趣爱好相投。还不如说喜欢钱和美女，那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

比尔则在他们捉对谈得热烈的时候，不断重复点唱那首他仅会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但那四个人聊得实在太投入，没有注意到他唱到后来都带有哭腔了。不过就算他真的哭出来，还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因为他是鱼。“为什么看不到鱼的眼泪”，因为他一天到晚都在游泳，眼泪都在水里。

孔子说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一帮人追女人也如流水，不舍昼夜。可惜时间很快就由昼至夜，随着古琴一曲悠扬的《卡萨布兰卡》主题歌“时光流逝”，宣告了分别的时候已经来临。

杨光出门去买单，唐伯虎也跟了上来。他永远会在这种时候跟出来，用这种身体语言给留在屋子里的人造成一种买单也有他的份儿的假象，反正也不会有人核实。

到了柜台边上，他一边看着杨光掏钱，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为你考虑得周到吧？专门约她们饭后出来，帮你把饭钱也省了。”

杨光虽然对他这种让别人掏钱还要让别人感恩的举动早就习以为常，还是忍不住刺他一句：“没事，下次请她们一起去吃那家苍蝇牛肉馆子吧，多添两双筷子，我付得起。就说是你为了帮我省钱选的地方，我不怕丢面子。”

到了电梯里，顿时泾渭分明。比尔很自觉地站在门口按键，杨光和古琴站在一起，思想斗争着等会儿上了车是说英语还是说中文，如果说英语的话是用美国南方口音还是用英国宫廷口音。

唐伯虎则在大谈C3的高音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两天前他的偶像还是瓦格纳，现在已经变成了帕瓦罗蒂。因为谈话的对象已经发生了改变，换偶像显然比换对象还要容易得多。

一次情场政变已经和平地进行完毕了，古琴这次上了杨光的车。刚刚开出地下停车场，杨光正准备说话，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你死了啊？”顾莲的声音像丨炸丨弹一样在杨光耳畔炸响，“刚刚手机怎么老是打不通啊？”古琴明显是听到了，抿了抿嘴不让自己笑出来。

杨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起了上次和韦青在廖一绝吃泥鳅被唐伯虎电话骚扰，这次又遇到顾莲这颗丨炸丨弹，看来买蓝牙手机和王蒙笔下的费厄泼赖一样，“不可缓行”。

“我现在忙，等会儿联系吧。”杨光一着急，把对付哈佛的招数用了出来。

“你忙个屁！”顾莲当然不会像哈佛那么有默契，声音反而更大了，“你让我帮你打听事情，电话又老打不通。”

身边古琴的笑容已经像水缸里的水一样快溢了出来，但杨光借着对话的这一回合，已经想好了对策，他镇定地对顾莲说：“你老公不在身边吧？说话这么不文明，当心我找你老公告状，说你说粗话。”这句话一方面稳住顾莲，更重要的是传达给古琴两个信息：一是电话那边那个女人有老公，二是我和她老公也很熟。

“关我老公什么事啊？”顾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帮你问事情，你还告我。那我不说了。”

“哎哎哎，刚刚在K厅包间里面，手机没信号。”杨光暗骂王府井歌城屏蔽效果太好，又想起自己找她问韦青的舞蹈资料的事，连忙说：“那套资料的事快说清楚，我现在开车呢，被丨警丨察抓到就惨了。”他知道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顾莲就不会无休止地责怪自己并马上把事情说完。

“你还不耐烦？”顾莲又好气又好笑，“帮你问到了，明天中午你过去拿吧。你开车就不多说了，等会儿我把我那个同学的姓名电话和地址都发短信给你。”

杨光挂了电话，暗自感激顾莲想得周到，然后很自然地对古琴说：“我一个同学的老公要一份外文资料，我帮忙翻译了，明天给他送过去。”

“你们好像很熟。”古琴说。

“我和她不熟，和她老公熟，她老公在外地开会，让她帮忙收一下那份资料。她脾气太大了，我们都很同情她老公。”杨光干脆落井下石。

“真的啊？”古琴呵呵笑了，她刚才笑憋得久了，终于可以借着说话释放出来。

杨光不动声色，放起了歌碟，正是刚刚古琴唱过的《斯卡博罗集市》，他把声音开得比较小，轻柔的歌声像流水一样在汽车里浮动。

刚刚听到序曲，古琴就轻声叹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是啊，也是我最喜欢的。”杨光显得很激动，“百听不厌啊。”

古琴用很奇特的目光柔和地看了杨光一眼，开始静静地欣赏歌曲。她不知道杨光车上的碟子，从哈狗帮到奥斯卡经典歌曲，从四大天王到三大男高音，从周杰伦到雅尼都有。用他的话说就是“适合各个年龄层次，各个欣赏层次的女人”。

他经常嘲笑比尔“宁可错上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其实他自己买碟子也是宁可错买一千，绝不少买一张。现在他更是得意自己的方针政策无比正确，古琴在点了那首歌之后，他就想好上车就放这张碟。被古琴的目光一扫，就像给他做了全身毛孔按摩，让他浑身都舒坦。

一曲歌毕，古琴淡淡地说：“工作太忙，听一些优美的曲子，感觉很舒服。”

“那你一定很喜欢安静的地方吧？”杨光有些担心地问，“和我们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