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家对张兵的选择表示佩服的时候,他全盘招供自己当时也没多想,只是翻字典发现这个单词还有“钞票”的意思,一眼就圈定了它。他还补充说:“如果取德国名字,我一定取马克西姆,因为里面有马克。如果取俄国名字,我一定取卢布挪夫,全挪过来自己用。”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性格豪爽,大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概,交游甚广,黑白两道都有熟人。有一次杨光和他在酒吧与人发生小摩擦,两人气哼哼地回到座位上,几杯酒下肚,更加愤愤不平。
比尔豪气万丈地一拍桌子,说:“这口气你忍得下去我忍不得,你看着,我马上给成都排名前十位的黑社会发短信,马上把那一桌的人全部洗白。”
只见他抓起手机噼里啪啦地狂按一通,然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说:“我已经群发了,五分钟之内,他们的人马就会赶到,你等着看好戏。”
杨光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连忙劝他说小事不要放在心上,赶紧再发短信劝黑社会们不要来了。
比尔一拍胸脯,“你没看过《古惑仔》系列和刘德华张学友演的《江湖》啊?开弓没有回头箭,黑社会只要出动,就没有回去到道理。”
杨光更是惴惴不安,又劝道:“万一那一桌也是黑社会怎么办啊?”
比尔指着杨光哈哈大笑,然后压低声音对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黑社会到酒吧全部坐包间或者卡座,肯定不可能像那一桌一样坐大厅。这个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传出去。”
苦劝了半个多小时,比尔还是固执己见。杨光猛地反应过来问道:“怎么黑社会还没有回你的短消息啊?”
比尔也一愣,拿起手机又拨了半天,恍然大悟般对杨光说:“唉,黑社会的全都关机,他们可能都睡了。这下便宜了那一桌那帮小子。”
杨光心里一块石头暂时落了地,但一晚上都战战兢兢,生怕有黑社会半夜起夜的时候开了手机,接到比尔的短信杀了过来。
第二天清醒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比尔发短信的时候才晚上10点过,黑社会那么早睡觉?那不比乖孩子还乖了啊?”当然这个疑问他一直憋在心里,没好问比尔,怕他再群发短信。
过了很久,有一天比尔晚上10点过约他出去玩,他在家陪女朋友不愿意,推三阻四。豪爽的比尔责怪他重色轻友,杨光干脆说自己睡了,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又加了一句:“十点过了,黑社会都睡了,我还不睡啊?”
比尔不光性格豪爽,而且非常幽默。加之他身材瘦高,长得又酷似幽默大师卓别林,大家都说他是卓老的关门弟子,重振中国的相声和喜剧事业,全系于他一人身上。
不过比尔气不过杨光成天号称自己是北大硕士,也自称清华毕业,当然他也省略了“函授”两字。他初中就曾经给清华大学图书馆去信,询问有没有《金瓶梅》原版,并极富童趣地问能否“借阅一下”。
杨光耻笑他连清华的大门都不知道开到哪里,也敢冒充清华人。比尔等到成都著名高档楼盘“清华坊”开张,专门跑到门口去转了一圈,然后到处说自己知道清华大门开在哪里了。
虽然他那封“函授信”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但他从此以清华人自居,并手书五言绝句一首,做为自己的座右铭:“身高一米八,外带双下巴。毕业在清华,嘴巴有点岔。”
最后一句是杨光给他加的,成都话的意思就是“大嘴巴”。比尔开始不愿意,但杨光给他解释绝句起码四句话,差一句就显得没文化,别人一下就能看出你不是清华毕业的了。这句话不仅能说明你口才好,而且还押韵。比尔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也没去想一想哪里有四句话全都押韵的“绝句”。
比尔虽然“毕业在清华”,却有着北大“兼容并包”的风范。
一方面适用于女人,号称十六岁到六十岁,“一个也不能少”。和他上床的女人具备两个条件就可以了,一个是“活的”,另外一个是“女的”,典型的“活母即可”,人称“河姆渡氏族惟一传人”。
另一方面也适用于朋友,唐伯虎曾经在凌晨一点过约比尔喝红酒,明显是酒点多了,存又不能存,倒了又浪费。临时把比尔从热被窝里面拉出来,还要比尔倒欠自己一个人情,典型的古龙笔下“蜀中唐门风格”,手段毒辣。
比尔明明知道唐伯虎的意思,不仅不以为忤,反而在大冬天的从北门直扑南门,乐颠颠地穿通城跑去喝了个痛快。
比尔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守时。也许中国人太多,大家熟人也太多,一路上都会为很多人和事耽误,中国人的时间观念可能只比同样是人口大国的印度人好一些。
比如哈佛的“马上就到”,如果他五个小时后能到,就算是奇迹。但比尔一说马上,不管他在哪里,五分钟之后都会奇迹般地出现在楼下,瘦长的身影如同风中之竹,让人敬佩。
他的那辆长安面包永远比哈佛的奥迪来得快,可见科技以人为本,关键在于驾驶者是谁,不在于车好车坏。
接到杨光的电话,比尔也不嫌男女比例不平衡,也是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了王府井歌城的包间门口。
杨光热情洋溢地给两位美女介绍比尔:“世界首富、成都卓别林。他上来晚了点儿,其实和我们一起到的,但他那辆加长林肯找停车位不方便,所以耽误了。”
刚听了头两句,两位美女就笑成一团。
杨光抓住时机把比尔的那首五言“绝句”朗诵了一遍,并顺着介绍把自己的北大身份引了出来,填补了刚才唐伯虎装聋作哑的空白。
两女搞不清真假,又是一阵狂笑,又是暗自敬佩。好不容易张老师趁着笑得喘气的功夫,指着唐伯虎问道:“你们两个一个北大一个清华,那他呢?”
“我看出来了,你对他更有兴趣。”比尔的幽默根本不用热身,张口就来,“他确实比我们俩都厉害,是麻省毕业的。麻(成都话,骗人的意思)一个是一个,能省就省点儿。”
此话一出,两位美女更是笑得在沙发上东倒西歪,完全顾不上形象了。尤其是更加外向的张老师,捂肚子拍大腿,半天缓不过气来。
这下包间里终于不像刚刚唐伯虎连续卖弄鸟语,把这里弄得跟八国联军入侵了似的,大家都端着架子放不开。
杨光一看气氛活跃了,便催促比尔点歌,他知道比尔的唱歌水平仅好于哈佛,而且只会一首《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也不用担心他抢了风头,劝得倒是真心诚意。
比尔果然唱将起来:“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爱不停休……”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站着,显示自己玉树临风般的身高优势,唱歌也不例外。而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歌唱得不好,每次都格外投入,摇头晃脑,活像比目鱼在海里游。
比尔唱完转过头来,目光里满是期待。大家都忍着笑,杨光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了句:“少抽点儿烟。”
这句话就像把一屋子的即将爆炸的笑神经点着了,顿时引出一阵轰笑。
比尔没有得到表扬,有些不服气,说:“那你们唱来听一下。唐伯虎就不用唱了,只会那两首外国歌,翻来覆去的,早听烦了。杨光也不用唱了,只会配乐诗朗诵。”
张老师笑道:“那好,我唱一首简单点儿的,《青藏高原》。”
杨光和唐伯虎早就见识过了,不再觉得惊奇。倒是比尔一听歌名就傻了,悄悄问杨光:“她能唱得上去吗?不要为了和我比高低,硬来啊。”
杨光笑道:“更高的都上去了。你听吧。”
张老师又是一曲千回百折的高音,唱到极高处,大家都以为到了最高音,结果她稍一用力,又在最高音的上面又开辟了一片广阔天地,在那里大有一番做为。
正如刘鄂在《老残游记》中形容的那样:“唱了十数句之后,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不禁暗暗叫绝。那知他于那极高的地方,尚能回环转折。几啭之后,又高一层,接连有三四叠,节节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