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广东女人说‘要留住男人的心必须先留住他的胃’。”杨光又开始发挥，“我要留住……”他本来想说“我要留住你的心就必须先留住你的胃”，但又觉得太唐突了，硬把后半句吞了，像烈士的遗言没有说完，害得观众朋友不得不猜他到底知道什么机密。

马真当然不用猜也知道他想说什么，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难受，干脆地说：“有多少女人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

“嗨，”杨光长叹一声，像窦娥在戏剧中开唱前起的音，“什么叫骗啊？”

“那就叫迷住吧？这样你满意了？”马真节节进逼。

“迷什么啊？”杨光左推右挡，“你看我外形条件这么差，要想得到女孩子好感，还不就靠个心诚？”

“哈哈哈。”哪怕马三立二世连抖包袱或者马季重出江湖，也不可能让马真像现在这样笑得收不了口，但杨光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确实让她有点儿受不了。

好在市中心的天河酒店到了，杨光轻车熟路地带着马真上楼到了绿豆酒廊。里面相当宽大，光线昏暗，居然还有两个司诺克台球桌。但人不多，卡座基本上都空着，只有舞池四周有寥寥几桌人在喝酒。

杨光看着台球桌附近的卡座，心里一动，想起上次带一个看起来像三、四十岁的女网友到那里，还没有坐稳，就觉得下面一紧，重现了电影《鹿鼎记》最后一幕：演皇帝的温兆伦一把抓住演韦小宝的周星驰下身，宣布“韦小宝已经被朕当场捏死”。

杨光当然没被当场捏死，但差点儿当场惨遭强bao，幸好有过来打台球，两个人才暂停了桌布下面的“龙爪手对练”。后来到了那个女人家里，待她卸妆一看，起码又老了二十岁，杨光连忙夺路而逃，出门时被强吻一口，害得他一直不敢看电影《蜘蛛女之吻》。

看了看马真细嫩的小手，估计不会一上来就让他享受“龙爪”待遇，杨光便也在舞池边上坐下，远离那个给他带来过惨痛回忆的卡座。

杨光问道：“这里喝红酒比烧烤店好一些吧？你说了找到合适的地方要多喝几杯的。”

马真知道最后那句话是杨光杜撰的，也不想点穿他，拿起酒杯连干几杯，脸上的渗出的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都能看得到。杨光酒量欠佳，被马真的豪爽镇住了，不敢乘胜追击，反而劝道：“等一会儿还有精彩的节目，别急。”

“嗨！”身后传来一声浑厚的男高音，一听就不是来自中国人，中国人都用胸腔发音，只有老外才会用腹腔发出如此有共鸣感的声音。

杨光转头一看，是德国人卫理学，他基本上每天都在这里守场子，德国人的敬业确实非同一般。这也是杨光来这里的理由，他知道搞餐饮服务业的人都有认人的天分，哪怕在最黑暗的地方，哪怕只见过一次，都会被他们鹰一般的眼睛发现，然后热情地上来打招呼，何况卫理学也算老熟人了，肯定会看到自己并上来招呼一声，就能在马真面前显示自己交友广泛了。

“Gutentag（德语：你好）。”杨光站起来也大声和卫理学打着招呼，音量足以和卫理学的德国大音箱比个高下，以便确定让坐在对面的马真听到他纯正的巴伐利亚口音，接着他指着马真对卫理学说：“Miss. Ma。”

卫理学热情地伸手和马真握了握，正准备寒暄两句，杨光却扶着他的肩头向反方向走了去，然后用英语小声问候了他几句，大都是“这里生意如何”、“表演有没有变化”之类的问题。

看到远处有一个女孩子在扔飞镖玩，杨光指着她问道：“That’s your secretary？（那是你的秘书吗）”卫理学连声说“NO”。杨光说了句“我得回去陪我的女伴了”，便溜回了座位。

“这里的德国经理。”不等马真开口，杨光便主动介绍起来，并在德国两个字上略微加重了音调。

“你还会德语？”马真果然很有兴趣。

“我叔叔是以前联邦德国的留学生，德国博士不好拿啊。他以前教过我，日常会话还可以，专业的就不行了。你看到那边那个扔飞镖的女孩子吗？那是他的秘书，她的德语才真正棒呢。”杨光一副恨自己学得不是很精的样子，其实他只有那一句“你好”用的是德语，其他都用英语和老卫交流，但他相信马真也只听到那一句问候语。

“你们家真是人才辈出啊。”马真不得不叹服。

“是啊，就我不争气。”杨光越谦虚，越显得自己形象高大。

“刚刚还那么拽，又是天才又是富人的，怎么又一百八十度大拐弯了？”马真的赞赏已经明显多于调侃了。

“不说这些了，”杨光一挥手，生怕马真让他教两句德语，连忙给她倒酒，“喝酒喝酒，等会儿还有精彩节目呢。”

舞台上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乐师在调试音响器材和各自吃饭的家伙，一个肥壮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入，身后跟着三名体形婀娜多姿的妙龄女郎，一看就都是外国人。

待那壮汉路过自己的桌子时，杨光突然站起来一把将其拉住，大叫一声：“Eric·宋！”

壮汉转头看到杨光，摇着手指，指着他笑了，“啊哈！You……，”虽然看着眼熟，但想了一阵还是没想起杨光的名字，不过他身体肥硕反应倒也不慢，顺嘴接着说：“It’s you（是你啊）！”

杨光拉住他给马真介绍，“宋先生，这里的菲律宾主唱，他的英文歌唱得可好了。”其实壮汉叫“Ericsson（埃里克松）”，但菲律宾人发音不过关，把最后一个音和前面的隔开来发，杨光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异想天开地认为菲律宾有很多华人的后代，以为他姓“宋”名“埃里克”。

“Nice to meet you（见到你真高兴）！”马真落落大方地和“宋”握了握手。

“Your girlfriend is so pretty（你的女朋友真漂亮）！”热情的“宋”帮杨光给马真定了性，漂泊的演艺生涯使他也和中国人一样懂得逢人就进行高帽大派送。

杨光乐呵呵地咧着嘴笑算是默认，马真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特别说明自己刚刚和他认识同时自己也不算漂亮。“宋”就像英国女王每年都要颁发不能世袭的“爵士”封号一样，把“男朋友”的封号免费送给了杨光，把“漂亮女孩”的封号免费给了马真，皆大欢喜。

“宋”向两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上台进行演出准备了，杨光又对他旁边三个女孩中最漂亮的一个叫了声：“Susan（苏姗）！”然后走上前去凑着她耳朵说：“You’re much more beautiful than I danced with you last time（你比我上次和你跳舞的时候又漂亮多了）！”

女人对美貌的追求就像男人对金钱的追求一样，永远也不嫌多，永远也不够，每次都喜欢别人称赞自己漂亮多了，也不想想长此以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在别人眼里不知道多丑。法律上有被追溯的可能，女人的美貌千万不能追溯。

还好苏姗和杨光其实只说过一次话，跳过一次舞，还不存在被“追溯美丽”的问题。她早就不记得这个中国男子了，但还是眉开眼笑地说了声“谢谢”。

杨光怡然自得地回到座位上，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马真看到眼里。

“你和他们很熟啊。”马真果然说道。

“嗨，经常来嘛。”杨光的口气似乎这里是自己家的后花园。

“生活过得很滋润嘛。”马真笑道。

“也不是，平时工作太忙了，压力大，有空就到这里来放松一下，听听英文歌，换个心情。”杨光似乎每天要签署上万件中文文件，晚上不来听英文歌中和一下，就活不下去了。

“那你是和男歌手熟呢还是和伴舞的女演员更熟呢？”刚刚杨光凑到苏姗耳朵边上说话，回来又没有交待说了些什么，弄得马真心头也有些好奇，但她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因为自己都听出了好奇中有几分醋意，只是不知道吃谁的醋，为什么吃醋。

“都熟都熟。”杨光知道自己和几个菲律宾人称兄道弟的样子起了作用，故意避重就轻，反而撩拨得马真心头更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