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首肯之后,杨光放了心,开始边吃边侃:“廖一绝的‘一绝’就在泥鳅,所有的泥鳅店做出的泥鳅都差不多一个味道,但这里的泥鳅在入口之后的那一瞬间,能感受到一种特殊的香味,在嘴巴里就像烟雾一样一晃而过,让你能够感觉到,却又捕捉不到。”
韦青吃得神了,听得也神了,“你说得就像在喝香水一样。”
“对啊,”杨光开始发挥,“香水这个词发源于拉丁文per fumum,原意是‘穿透烟雾’。闻香水的感觉和吃这里泥鳅的感觉差不多。”
韦青笑了,一边不停地吃,一边说:“你还懂香水啊?”
“怎么不懂?”杨光得意地说:“香奈尔5号是世界上第一款加了乙醛的香水,玛丽莲·梦露经常说她‘穿’着5号香水睡觉。我在巴黎买了几瓶回来呢。”
“是吗?还有没有?送我一瓶吧。”韦青开玩笑道。
那几瓶早就分送给前几任女朋友了,杨光“呃”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直想抽自己几下,言多必失,一得意又搞忘了,只有硬挺着:“好啊。我在家里翻一下,有的话一定送给你。”心里想赶紧到梨花街方舟日化买一瓶补上,但愿不要被看出破绽。
刚刚认识导游的时候,唐伯虎经常到方舟买香水送给她,冒充是托朋友从巴黎带回来的,花了多少多少欧元,把导游弄得感激涕零。后来追到手了,唐伯虎说了实话,是在“巴到(成都话:挨着)梨花街的街口”买的,所以叫“巴梨”。
导游气得半死,因为自己以前也经常在那里买化妆品,但用了唐伯虎的“巴梨”货之后,怕再用那里的配不上,浪费了好东西,真托了不少带欧洲团的同事从巴黎带了很多昂贵的化妆品回来,白花了不少欧元,还欠了数不清的人情。
杨光正打着如意算盘,韦青主动减轻了他的负担,“说着玩儿的,看你吓成那样。”
“哪里啊?我是在想送你香奈尔还是迪奥的,兰蔻的拿不出手,在法国只是二流货,不知道在中国怎么这么俏,那款‘奇迹’,好多女的都喜欢,真搞不懂。”杨光一副巴黎通的样子。
“好吧,你慢慢想,”韦青卖了个关子,“等你想完了,我把泥鳅也吃完了。”
杨光一看钵里,泥鳅果然没两条了,连忙高呼:“老板,再来一份。”心想幸好她喜欢的是泥鳅,不是阳澄湖大闸蟹。
正吃得高兴,电话响了,傅恒打过来的。傅恒和杨光基本上每天都要通一次电话,关系密切到他们的每一个女人都因为对方吃过醋。
女人连男人的同性朋友的醋都要吃,这也不稀罕。“嫉妒在婚前是调味品,在婚后则是毒药。”说这话的是大哲学家康德。好在杨光和傅恒都未婚,调味品倒也永不嫌多。
“我这里忙得很,有重要的事,我有空给你打过来吧。”杨光义正辞严地说。他和傅恒早有默契,这么说,就一定是有美女在场。从女人的角度听来,对方对自己如此在意,也是格外受用。
“那好,回去了记到打过来啊。”傅恒挂了电话。
“就是去银马开苞那个人。”杨光主动给韦青交待。人都有好奇心,自己和韦青半熟不熟的情况下,别人又不好多问,所以主动说出来是最好的选择。况且把最好的朋友都一句话推了,更能表现自己有多重视对方了。
刚说了两句,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唐伯虎,一接电话就听到那边有叮叮咚咚的琴声,当然还有唐的大嗓门:“听到没有?我和古老师正在良木缘,她把弹钢琴的音乐学院小妹儿赶跑了,上去露了两手,专门弹给我听的。你赶紧过来,张老师马上要到了。”
杨光一边听一边使劲地把手机摁在耳朵上,生怕走漏了风声,既气唐伯虎嗓子太大,又气自己把音量调得太高,暗暗提醒自己该换个蓝牙手机了。
听唐伯虎得意非凡,说个没完没了,连忙打断他的话头:“听到了,这个事情明天再说嘛,我这里忙得很。”
可惜他和唐伯虎没有默契到和傅恒的程度,唐伯虎越说越大声:“什么?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我帮你把人约到了,你还不赶紧过来把帐付了。科华路良木缘,赶紧过来。”
杨光恨不得把听筒那一头塞进耳朵里面,“嗯嗯”了两声,说了句“我等会儿打给你”,赶紧挂机了。
“业务繁忙啊。”韦青似笑非笑,“那我抓紧吃了回去了,不耽误你了。”
“没事没事,”杨光在心里把唐伯虎骂了个够,脸上全是笑容,“几个同学在喝酒,我不喜欢喝酒的,已经推了。”
“喝酒?”韦青面露兴奋之色,“我很喜欢,经常去玉林的空瓶子呢。”
杨光本来想装一下正人君子,结果误撞到枪口上。韦青把话头都递了过来,意思很明显:带我去吧。
杨光把手藏在桌子下面,悄悄地朝科华路方向甩了无数个中指,真希望自己练过气功,这几下中指能够像《天龙八部》中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通过遥感,戳到唐伯虎的脑门心上。
“他们一大群人在那里搞同学会,如果你想去,我们吃了就赶过去。”杨光破釜沉舟。
但他知道自己的胜算很大,除非是表现欲极强或者是脸皮经过千锤百炼或者是怕自己的男人与女同学旧情复燃的人,绝不会有人愿意去参加别人的同学会的。听到一大群人为了每一句话不断开怀大笑,自己却坐在边上不知所云,插不上一句嘴,那种感觉确实是生不如死。
“同学会啊?有好多女同学喔,你还不快去。”韦青果然有退缩之意。
“唉,”杨光一脸难过的样子,“我这辈子有一个无法挽回的遗憾,就是在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看着他们拆散一对是一对,我还是不去的好。要不等会儿我们去空瓶子吧,我在那里还存得有酒呢。”
“你不是不喝酒吗?”韦青马上抓住了杨光的漏洞。
“不喝酒也不是一点都不喝嘛。”杨光边说边想怎么圆谎,“我有个中学同学,每天都在空瓶子混,后来干脆在那里包了一个长包位。但他有个特点,每瓶酒都要喝到保存期限满了才喝光。我们就给他编了个段子,说他把芝华士12年都喝成了芝华士13年,越喝越珍贵。”
他说的人物原型是自己的大学同学秦召,是他们这帮人中间惟一结婚生子的。搞笑的事迹确实层出不穷,但杨光也夸张了起码十倍,把韦青逗得捧腹大笑。
“你们这帮人个个都身怀绝技,我改天一定要一一见识一下。”韦青笑道。
“没问题。”杨光十万个巴不得,因为愿意一一见自己的朋友,说明她已经逐渐接受自己,最起码还可以见很多次面,表现的机会还多。
“等会儿去哪里呢?”他决定趁热打铁,“又随便我是吧?那就去我家吧,我家里的装修全部是我设计的,请你这个学艺术的去鉴赏一下啊。我还配了一套顶级的家庭影院,你也去听一下效果,看我被骗了没有。”知道肯定会被拒绝,但还是说了出来,为下一步做铺垫。
“这个,还是以后再去吧。”韦青果然婉拒了。
“那好,带你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杨光顺水推舟。
“哪里啊?”上了车,韦青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杨光开车直奔双流和华阳之间的双华路,到了中段之后拐个弯,只需25公里就可以直抵黄龙溪。
这个地方千万不能先说出来,说了之后多半会产生抗拒感。因为黄龙溪虽然是著名的古镇,但距离成都太近,在成都人的眼里,“没什么意思”是普遍的共识。尤其是在近年丽江热兴起之后,黄龙溪更加不值一提。这中间固然有它本身开发不力的原因,也有“远香近臭”的普遍心理在作祟。
但古镇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其魅力要不断品味才能发现。在杨光眼里,黄龙溪要有四大背景配合,才能光彩夺目,那就是“木船上、太阳下、夜幕下、节日里”。
以前去一趟黄龙溪仿佛是件很大的事,一般都安排两天出行。现在交通发达,从华阳过去,用不着半小时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