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脚杆的来历有很多说法,最著名的一个解释是乡下人爬山太多,到了成都平原反而不习惯,走平地膝盖都是弯的。最狠的形容是“盘(蚊)香”或“卷帘门”,那已经是九曲十八弯,弯到极限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那么顺利,杨光连续两天想请韦青吃饭,都被她婉拒了,理由全部是“已经和朋友同学约好了”。
“看来你的日程排得很满,要见你必须预约啊。”杨光调侃道。
“也不是,他们都约了我好久了,再不去不好意思了。”韦青的解释密不透风。
“那周末呢?”杨光锲而不舍。
“周五我要去少年宫教舞蹈,周六周日要去爷爷奶奶和外婆家。”韦青说。
杨光头都大了,幸好他读过英文原版的《傲慢与偏见》,知道奥斯丁早就总结出的经验:向一个女人求婚,她第一次总会矜持地拒绝。伊丽莎白在拒绝达西的求婚之后,满怀焦急地等待他再来一次。
求见和求婚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拒绝是女人在不喜欢的男人面前用来防御的盾牌,又是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抬高身价的利器。排了很久的队买到的锅魁,总是比一去就买到的锅魁更让人口水横流,矜持的女人就如同前一种锅魁。
一周的等待让杨光进退维谷,因为他还难以判断韦青的拒绝是盾牌还是利器。他开始给韦青发短信试探,既有那些无名英雄创造的笑话,又有原创作品,诸如“我已回家,你在哪里呢?晚上很冷,多加点衣服。”早早回家表明自己忠诚地孤独着,劝女人加衣服总会让她感到温暖。
科技以人为本,这句话说得没错,真该感谢发明短消息的人,他成全的旷男怨女比月下老人还多。十条短信,韦青会回八条,也是又有笑话,又有原创。其中一条杨光写道:“不要回家太晚,让父母担心,要乖喔。”这个“乖”字可以看成代他父母说的,又可以拿来自己用。
韦青回道:“放心,我会乖的。”这条短信简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让杨光喜出望外,明确了他的判断,更增添了他的胆量。大海航行靠舵手,谈好恋爱靠短信。
在那条“乖”短信的鼓舞下,杨光周五早早来到少年宫,一间间舞蹈教师“偷窥”,看到韦青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韦青的一头秀发用发簪高高盘在脑后,穿着深蓝色高弹力的连身舞蹈服,下面一条长不及膝的健美裤紧紧地箍着她的大腿,衬得小腿格外白皙圆润,身材也格外修长挺拔。一双玉足包在白色舞鞋里面。一帮半大不小的孩子跟着她正翩翩起舞,举手投足,更是仪态万方。
她一会儿背对小同学示范,一会儿转过身来纠正学生们的动作。教师正前方有一面大镜子,韦青正对着镜子的时候,杨光大着胆子从镜子里观察她的神态,那一双大眼睛仿佛让镜子都更加晶莹剔透,一对柳眉也随着舞蹈动作上下翻飞。张鹜诗云:“一眉犹叵耐,双眼定伤人。”杨光的心早就“伤痕累累”,巴不得时光倒流十几年,自己也可以进去学习舞蹈。
杨光怕被发现,只敢躲在几个家长后面,像唐老鸭扒窗户——露了一小脸儿,就赶忙溜回楼下的车里,紧紧盯着大楼出口,幻想着有一个潜望镜,从车里伸到教师窗口,可以肆无忌惮地观看韦青跳舞了。
左等右等,韦青老不出来。自己四点钟就来了,现在已经是六点,杨光实在熬不过,一路飞跑到旁边一个书亭买了本《读者》来看,又怕看入神没发现韦青出来,他几乎看一句就要抬头观察一下出口,简直比不看书时还要辛苦。
突然,杨光眼前一亮,韦青出现了。高佻的她在进出的人群里显得十分出众,脸蛋儿红扑扑的,一手搭着外套,一手提着一个纸袋子。
杨光连忙跳下车,韦青显然吃了一惊,“咦?你怎么在这儿?”
杨光笑道:“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说着接过韦青手里的纸袋,把她引到车上。
“专门来等我的?真没想到啊。”韦青笑了,“这里停车很麻烦的,好多家长都只有停到很远的停车场走过来,你怎么停进来的?”
“我三点就来占位置了。天有点凉了,我怕你跳完舞出来被风一吹受凉,就早点来,占一个最靠近大楼门口的位置。”杨光把自己到的时间往前挪了一个小时。
韦青禁不住对杨光多打量了几眼,平时围着自己转的男人很多,像他这么心细的还很少见。确实如他所说,每次跳完舞,出来要走出少年宫才能打到的,有时候要在街边站半天才有车。她略带歉意地对杨光说:“你该跟我说一声要来啊,我在里面洗澡耽误了不少时间,早知道我就早点出来了。”
“我怕早说你会不让我来,只有先斩后奏了。”杨光做出轻松的样子,“跳完舞是应该好好洗个澡,不用赶时间的。你看,这本《读者》我刚刚看完,正合适。
说完,杨光又壮着胆子近距离盯着韦青看,把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我脸上长什么东西了呀?”
杨光早就准备好了回答:“我是说你刚刚出来的时候脸色这么红润,原来是刚刚洗了澡。《诗经》上讲‘桃之夭夭,灼灼其花’,就是形容你的脸色像桃花一样呢。真的好漂亮,可惜你自己看不到,只有我帮你多看几眼了。”
听了这话,韦青粉嘟嘟的脸上又浸出一层红来,眼神里带出几分羞涩,更显得娇媚动人。她笑着说:“不愧是大记者啊,这么会说话。”
“怎么又变成大记者了?上次不说我是男记吗?”杨光有点得寸进尺,放出试探的气球。韦青果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花枝乱颤。
车开出少年宫,杨光就问:“到哪儿去吃饭呢?你一周的时间都排满了,今天该轮到和我共进晚餐了吧?跳舞辛苦了,吃点儿好吃的。”
韦青脸上顿时写满了歉意,说:“哎呀,今天和爸爸妈妈说好了回家吃的。怎么办?”她侧着头想了半天,对杨光讲:“这顿饭必须回家吃的,这样吧,明天去爷爷家,我吃了午饭就自由了,马上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一晚上转换成一下午加一晚上,杨光的心情也由失落变成了高兴。他不动声色地说:“周末是应该好好陪陪父母,我马上送你回家。”
韦青下车之后,杨光还不忘记补充一句:“明天我等你电话喔。”仿佛给刚才的约定加盖一个公章。
当天的约会泡汤了,时间倒早不晚,杨光有些犯愁:给其他的女性朋友打电话吧,这么晚了,明显没有诚意,一看就知道是第二轮约会,女人都很在意这个。除非是完全搞定,等着你来求婚,一叫就出来的那种,要不绝对约不出来。
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说点小谎完全是一种本能,这种时候约她们总会遭遇种种借口。要不就是“今天很累了,不想出门”,其实正在为没有人约而生闷气;要不就是“我正在去新津吃黄辣丁的路上呢”,其实还在一环路边上瞎转悠,为吃烧菜还是吃燃面而进行思想斗争;狠一点的有“正在等我男朋友来接我呢”,其实那个男人根本不存在。
杨光有个报社的朋友叫郭护,对此有过精辟的总结:“约正在勾兑初期的女人吃饭,超过下午三点,成功的机会就少一半,超过五点,只有一成的机会了。七点过后,go to hell(去死吧)!”
不知道郭护是通过什么数学公式总结出了这个概率,还是长期被拒绝得出的经验,反正他的话总是甩钢拌铁,让你不信也不由得不信三分。
他的名字四川话念起来和“国父”谐音,一出生就把天下人的便宜占了。此人也不含糊,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大有“上帝管两头,我管中间”的气概。
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练就了邪门功夫,郭护说自己能看出来哪个女的是“白虎”。有时候走在街上,他会突然用目光锁定一个女人,然后神道道地告诉身边的人:“她肯定是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