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无论男人或者女人,“花房”都是他们的首选。男人在“花房”消费,付出的费用比其他地方多;女人要进“花房”,也是要经过挑选的。同行是冤家,在这条街上的女人,各为其主,互不待见,甚至为了抢男人大打出手之事也经常发生。“花房”里的女人挣得比别人多,她们是众矢之的。
长期生活在这里,她们习惯了这种生活。她们之间相互攀比,比吃穿,比姿色,比谁挣的钱多。偶尔有叛离这种生活的言论,必将遭来嘲笑和打击。但在这条街上,悲剧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人是什么?人是灵与肉的组合体。在**们身上,人们可以看到灵与肉的分裂。当灵魂变得麻木,肉体仅是一具或美或丑的皮囊,可供发泄,可赚钱活着。每一个**都是人,每一个**都活在这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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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太阳还没有出来。分不清这一天的阴晴。刮了一丝凉风,将落在花街上的梧桐叶吹动了,发出唦唦唦的响声。偶尔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那是昨夜外出陪人过夜的女子回来了。一副疲惫的模样,眼袋乌青,头发随意拢起,妆残了,露出了最真实的脸蛋。在醉眼下,在脂粉下,她们一个个都皮肤白净;而只有在她们素面朝天的时候,才能在她们脸上看出年轮的艰辛。她们在手上拎个包,里面装着避丨孕丨套、手机、化妆品。有的走路时能够明显看出艰难,昨夜定是遭遇了某个吃了壮阳药的男人。
但总的来说,这个时候的他们,心情是愉悦的。如果抛开时间的差异,她们此时的心情就像秋后的农民从田地里归来,心里装着的是收获。可以美美的睡一觉了,在下午四点起床,然后开始化妆,迎接一个新的夜晚。她们就住在花街后面的小区里,红砖房,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遗物,但它曾领一时风*。如今,这个小区也落寞了,人老珠黄,遭人遗弃。这正好是她们的未来。
警车是拉响警报进的花街。这刺耳的声音令这些女人们心惊胆颤。有留在花街过夜的男人,在警报声中迅速穿好了衣服,并且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职业告诉和他睡了一宿的女子。这是惯常伎俩,丨警丨察盘查,便说是男女朋友关系。但警车在街头停了下来。在“花房”门口。
拍打卷帘门的声音惊醒了屋里的陈小娇。这是一个胖女孩,由于胖,她显得丰满,丨乳丨房在低胸衣里跃跃欲出。她有点口吃,说着令人客人不着边际的方言。但她是个勤快的女孩,很敬业,对待客人,有着对待自己男人般的热情。昨夜,陈小娇只做了两个“快餐”。这令她昨夜的心情有些落寞。因为就在这里,昨天晚上有三个女子出去陪人过夜,她们比她挣得多。但昨夜,她睡了个好觉。每当外出陪人过夜,她是从来都睡不着的。先是没完没了的折腾,还不能做出厌烦的样子,否则别人说她们服务质量欠佳,如果遇上个脾气火暴的,被扇几耳光也有可能。折腾完了,身心疲惫,但她从来都无法忍受旁边睡着一个像死猪一样的男人,打着呼噜,说着梦话,甚至醉后呕吐,赤身裸体走到卫生间里,响亮地小便。本来,她在小区里也有自己的住房,但近日“花房”的主人柳绿有事回老家,托她守店。于是,她不得不像个老妈子似的操心。
陈小娇睁开睡眼,卷帘门缝里透进来一丝亮光,她的心狂跳起来。她也听到了警报声,并且意识到了敲门的人就是丨警丨察。但她还是用一种颤抖的怯生生的声音朝外面问了一句:“谁呀?”
外面的人不回答,只是拼命在打门,手脚并用,卷帘门剧烈的摇晃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来了来了,”陈小娇穿上拖鞋,穿着一件低胸露脐装和一条短裙来开门。
门外站着七个人。四个丨警丨察,三个**。站在最前面的丨警丨察她是认得的,派出所的所长魏民。令陈小娇炫晕的不是魏民,身是他身后的景象。在魏民的身后,三个丨警丨察扶着三个女孩。她们是冯婷婷、张若涵和许艾儿,她们三人昨晚从这里出去陪人过夜。三个女孩的骨头像被人抽掉了似的,全耷拉着头,有气无力,闭着双眼,但一直在流泪。
“把她们扶进来,”魏民对身后的丨警丨察说。这三个丨警丨察几乎是拖拽着冯婷婷们进了发廊,魏民又对陈小娇说,“找床让她们躺下。”吓昏了头的陈小娇不敢吭声,带着丨警丨察上了三楼。冯婷婷们被扔在三楼的房间里,除了眼里一直流着的眼睛,和死了没有区别。
魏民掏出手机打电话,但没有接通。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嘴里骂了句,“妈的”。这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丨警丨察,黑皮肤,有点秃顶。实际上,他和陈小娇是很熟悉的,但因为身边还有三个不认识的丨警丨察,便彼此心照不宣。
“叫你们老板来!”魏民又吩咐陈小娇。
“她回老家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她没说。”
另外三个丨警丨察看着魏民,他又拿出手机拨了一遍电话。然后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三名女子,对陈小娇说:
“她们被人抢劫了,眼睛里塞了清凉油。昨晚在野外叫了一晚的‘救命’,今早被人发现了报的警。”
陈小娇听得心惊胆颤,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情景。大约是凌晨三点,两辆桑塔纳载着三个男人停在了“花房”门口,临时充当主人的陈小娇热情将他们请了进来。那个时候,冯婷婷、张若涵和许艾儿三人正在二楼的KTV唱歌。陈小娇将他们带到二楼,双方很快便谈好价钱,并将这三个女孩带走。钱是交给陈小娇的,三个女孩都只拎了个包,里面只装着必需的作案工具。这三个男人都穿得西装革履,像三个白领,跟女孩们谈话也彬彬有礼。以陈小娇的经验观察,这三个男人是属于优良型的,怎知这是三个匪徒。
“去找医生来看看她们,你们老板回来以后让她到丨警丨察局来,”魏民将陈小娇的回忆打断了,他带着另外那三个丨警丨察把三楼的几间房里都看了一遍,然后下楼去了。陈小娇紧跟魏民之后下了楼,她到旁边的一个小诊所里去请医生。诊所还没开门,于是,她也拼命拍门大叫。陈小娇请来了医生,给冯婷婷们打上点滴后,她才想起应该把“花房”里的其他人全叫来。清洁工、服务员、厨师,全被她打电话叫来了,但他们看着瘫在床上的这三个女孩同样束手无策。陈小娇不断拨打柳绿的电话,但手机不在服务区。
柳绿在她的老家,金沙江边上的一个小村里。她的父亲死了,她回去奔丧。看到父亲被黄土一抔抔埋下,柳绿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五年了。她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当她脾气倔强的父亲患了糖尿病之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父亲在这个世界多活一天。在这个世界多活一天,严格说是父亲的想法。他总是对柳绿说,“如今的日子啊,以前的地主都比不上。”父亲这样说的时候,柳绿就在心里苦笑。其实她想说,“这个世界并不美好,绝症可以看作是离开这个世界最好的借口。”父亲不知道,在城里,有人生病是不用自己花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