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薇遇此不速之客，先是惊诧，继而满脸羞红，俨然做了坏事的两个孩子。

“薇儿，你……怎么回事？”贵妇人目睹室内孤男寡女之怪现状，忍不住满脸惊诧道，似乎难以接受现实，又似乎因丑陋的我条件反射的缘故。

“妈，你怎么回来啦，不是说还有几天吗。”小薇毕竟乖巧，况且那是她母亲，很快就转换角色扑过去，我唯有呆呆立在一旁。

“我再不回来，家里就要翻天覆地啦。”小薇母亲喷出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之后生冷扫了我一眼，“这位男士是谁？半夜三更怎会在我们家里的？”

“哦，忘了跟妈讲了，他叫李友家，是我们学校同学。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在家寂寞，害怕，晚上经常睡不着觉。所以叫友家同学过来陪我，壮胆。妈，你不知道友家过来之后，我每天晚上睡得很安落。”小薇在替我解围，令我心生感激。

小薇说完转头给我介绍她妈：“友家，这是我妈，刚从外地出差回来。”

“阿姨，你好，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小薇的姐姐呢！”我企图讨好小薇的母亲。

“你说得对，我妈是越活越年轻，很多人都跟你一样以为她就是我姐呢。”小薇笑着附和。

“好。”小薇母亲对我的夸赞掠过一丝喜悦，但很快又面无表情说道，“你休息吧，薇儿你过来，我有事找你。”说完拉着不薇走了。

看来“准岳母”脸色不太好，没能通过她的验收。既然她不快乐，我当然高兴不起来，浑身似一只泄气的皮球松软无力。

古人云：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看来我也逃不了同样的结局。

“薇儿，妈教你多少次啦！在这个社会上，知人知面不知心，披着羊皮的狼多着呢，为人处事要常怀一颗戒备之心，你怎能忘得一干二净呢。你一个女孩子，居然领一个男人来家住！深更半夜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说我教女无方！薇儿呀，你即将大学毕业步入社会了，还这么幼稚，叫妈怎放心啊！”隔壁的房间隐约传来小薇母亲的谆谆善诱，我听在心里，顿觉被掴了几巴掌。

“妈，看你说的，友家不是那种人，他来自闭塞的乡下，为人纯朴诚实，甚至有些自卑，说话时眼睛都不敢看我，更不用说动手动脚的了，你说这样的男孩会是坏人吗？你教导我常怀一颗戒备之心，不与陌生人说话，我想人与人交往都相互戒备，戴着面具去应酬，你说做人多累，多没意思啊！”

“你这丫头还跟妈顶嘴，妈是过来人，难道社会阅历不比你丰富。妈苦口婆心，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看他长得那么难看，说难听一点，影响我们广州的市容呢。真不知你怎么看人的，就是要找也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嘛。”

“妈，你怎能这样说人家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能怪友家吗！要是你的女儿也是一副丑八怪的话，那你还要不要我呢？我想男人不能以出身，以长相论长短的，关键看他本人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就喜欢他的多才多艺和幽默风趣，跟他在一起，女儿觉得很快乐。”小薇争辨着。

“薇儿，你……说什么？你竟然喜欢上他。天呀，你是不是吃了迷魂药，真是造孽啊！”小薇母亲难以置信的惊呼起来。

“妈，你的女儿都22岁了，我有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不能用你们老一辈眼光来衡量我的价值取向。”

“薇儿，你真让妈很失望。要是我再晚一点回来，恐怕你和他都度木已成舟了。不行，你明天必须让你回去，以后也不准再跟他来往。还有我必须告诉你那只管赚钱不管你的父亲，让他想办法管教管教你。”小薇母亲斩钉截铁地说。

“妈，你怎么能干涉女儿个人事情呢！”小薇继续抗争。

“薇儿，作为母亲，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跳吗，妈就你一个女儿，妈不能不为你的将来着想！”

……

听到这里，我感觉自已被小薇母亲肢解得面目全非，体无完肤了，已消失了一段时光的自卑感重新笼罩住我心头。我不敢再往下听了，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自救正在受伤泣血的心。可身边既没有创可贴，也无止痛药，唯有眼巴巴的任由受伤泣血的心痛下去，淌着血。

“李友家，你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爱人家，你以为你是谁？家财万贯，父母身居要职，少年英俊！一切都不是，你只不过是大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农民儿子而已，能当上富家女陪护钟点工已算幸运的了，你还想怎么样？”两眼圆睁着的我任由失落的思绪去借题发挥，去摧残自已原本淹淹一息的自信。

从丑陋的山猪到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是那么的短暂。而从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复原自卑的自已又来得那么快，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一点招架的余地都没有。飞奔了一圈，最后还是那只心驿孤雁，伤痕累累的孤雁，孤独的走我天涯路。

也许正应了那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我与小薇的感情同样逃不出这千年亘古不变的结论。

23

第二天天刚亮，被泛滥成灾的失落折腾得焦悴不堪的我早早爬起床，脸都没洗，收拾行李，怆然写道：

小薇，既然你妈回来了，我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这段时间谢谢你让我奢侈的享受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虽然很短暂，但我很满足了。回顾这段日子，我有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尤其是口不遮拦的胡言乱语，制造了不少令你反感的话语。本意是想让你在欢歌笑语中度过每一天的，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是一头蠢猪来的，难免适得其反。请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并原谅他的过错好吗？

小薇，临走时刻，伫立在你紧闭的门外，想偷偷再看一眼你，因为，自此之后，我们恐怕再难以见到你了。

你说我胆怯不敢看你。其实你错了，我是真的好想看着你，一生一世的看着你，因为你是我心目中最优美的风景线。此外，还好想对你动手动脚的，一辈子的对你动手动脚，因为你是我今生最想牵手最想拥抱的天使，在你面前不敢开口，唯有离去之际斗胆解剖自已了，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人呢。

千言万语，道不尽，诉不完。但此刻不是冲动倾泄的时候，还是先默默贮存吧。小薇，我走了，祝你幸福。

一头不该多情的蠢猪敬上！

仓促写完，我把纸条压在桌面上，弯腰拾起破旧的提包来到走廊外，转身默默下楼。

当我打开大门准备离去时，小薇的小乖乖摇头摆尾的凑到我身边，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它已当我是朋友了。我怆然俯下身抚摸了一下它软茸茸的身躯，轻拍几下它算是道别。

外面，清晨温暖的阳光撒满了整个羊城，也洒在我疲惫失落的身上，有了阳光的抚慰，心情略为轻松了一些。

此时，休息了一夜的这座大都市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从各个角落冒出来的各色行人、车辆沿着大街小巷向各自不同的目标奔去。商品经济这趟高速运转的火车牵着这座城市没日没夜的运作，而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也避免不了终日劳碌的命运，一个个似上满了链条的钟，一刻不停的转动着，细想其实都是为着生计而奔波着，正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结论。

心情灰暗的我没去挤沙丁鱼般的公交车，迎着阳光在天河北路晃悠，试图让忧郁的心情化作碎片撒落在沿路的街头，让它不再跟随我，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