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期间我还是有快乐时光的,那就是同学们感觉最受苦的军训时期,它却是我开心的一段时光之一。
记得报到几天后,军训正式开始了。绿色的军营,雄壮的起床号声,清一色的迷彩服取代了色彩鲜艳,裙带飘飘的风景线。一夜之间,历史仿佛倒退了三十年,重回到红卫兵爱武装不爱红装时代。
军训顾名思义,进行艰苦的军事训练,磨练意志。动员会上院领导及部队首长们轮番慷慨陈词,逗得同学们心情激昂,摩拳擦掌,仿佛战争明天发生一样,全然不知吃苦在后头。
我和东北虎、西北狼、武昌鱼及其他几个同学分在一个班里,带队的是一个有三年兵龄的湖北籍中士班长。俗话说:亲不亲,家乡人。武昌鱼地缘观念浓厚,军训期间整天和中士班长套近乎。我和虎、狼看不顺眼,每当看到他拍马屁讨好班长时,我们就唱战友之歌以示抗议: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
我们都是好兄弟
……
唱归唱,可这讨厌的武昌鱼依然我行我素,中士班长也乐得接受糖衣炮弹的轰炸,一心护着武昌鱼。每逢班里任务时,都是先安排我们三人跑腿,好处却与我们无缘。气愤之余,决定找机会戏弄班长一番。
班长只有初中毕业。每次讲解队列条令动作时,他一般先示范一遍,再讲解,动作倒是流畅,令我们羡慕不已。只是他的普通话实在不敢恭维,家乡音甚浓,全然不顾我们外省人的感受。仿佛站在他面前的都是九头鸟或黄鹤楼边上的武昌鱼。所以,他讲解的我们大多听不懂,唯有看教材或揣摹他的动作。
有一次,他讲解一个齐步走动作要领,讲完一遍后就提问我领会了多少?我回答说你讲的动作要领我十窍领会了九窍。他不加思索就表扬我,你们听着,李友家同学今天听课很认真,动作要领掌握很快,我刚讲一遍他就十窍领会了九窍,就差一窍不会(一窍不通)了,你们要向他学习啊。
班长话刚说完,旁边的东北虎、西北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唯独武昌鱼清楚这一窍不会的含意,紧闭着鱼嘴默不作声。
班长见虎、狼两人在队列中嬉笑,两眼一瞪,严肃道:“王虎、李琅,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两捡到黄金呢,还是领会了动作要领,对我刚才表扬李友家同学不服气?那好是马是骡拉出来溜一溜,现在就请你们两人出来示范一次。”
“王虎,听口令,齐步走!”班长大声下达口令。东北虎没料到班长突然叫自已齐步走,心未免慌乱,加上刚才班长讲的也懂不了几窍。唯有硬着头皮迈脚出去,紧张中他先迈右脚伸右手出去,迈左脚伸左手,变成了同手同脚走路,象一个滑稽可爱的大熊猫般摇摆着身躯,我们几个都忍不住捧腹大笑,中士班长也跟着笑了。
除此之外,还有值得一提的就是紧急集合,军训期间,半夜里堂听到一阵急促的哨子声,那就是紧急集合的口令。说实话,军训最怕听到这个号令,劳累了一天,刚躺下约会周公。一阵哨声把你从甜梦中惊醒,弄得你疲惫不堪不说,还要在黑灯瞎火里,按规定的时间穿好衣服,打好背包,全副武装冲到操场上集合,达不到要求还要罚你背背包跑步呢。
可武昌鱼却每次都能从班长那里打探到内部消息,并提前作好准备,比如今晚要紧急集合,他就不脱外衣睡觉,而且预先将背包带放在枕头边。待紧急集合号一响就即刻起床打背包,可节省不少时间呢,以致每次都是他第一个跑到操场。
他这个秘密很快让我发现了,并告诉了东北虎和西北狼,咱们心照不宣,瞄准武昌鱼准备这些动作时,我们也偷偷跟随做刀准备。
有一个晚上,我们发现武昌鱼跟往常一样,在临睡前做好了打背包的准备,我和东北虎、西北狼交换一下眼色,也悄悄准备着。彼此躺在床上不敢睡,在等着哪一声短促的紧急号令响起,可最终一夜平安无事,这次被武昌鱼骗了。
第二天晚上,武昌鱼又故伎重演,并向我们扮了个鬼脸。“呸,白痴才上你的当呢!”东北虎虎嘴一哼,当着武昌鱼的面把背包带都锁到床头柜去了,并且在睡觉时脱剩一条裤头,钻被窝做美梦去了。我和西北狼弄不清武昌鱼真假虚实,心想小心驶得万年船,睡时外衣虽脱了,但背包带还是放在枕边以防万一。
半夜时分,睡得正酣之时,突然一阵急促的紧急集合声把我们从美梦中惊醒。
“妈啊,紧急集合!”东北虎一声惨呼,仓皇从床上滚将下来。我也赶忙跳下床,庆幸自已没有象东北虎那样刀枪入库,要不然我比他惨呼得还要厉害。此时,黑漆的房间内叮叮当当响过不停,有皮带磨擦声,有捆背包压床板吱呀声,有口盅掉到地上咣啷声,伴随杂乱的脚步声,俨然鬼子进村般逃命。
“喂!谁有电筒,借用一下,钥匙掉地了。”黑暗中东北虎焦急而又惊慌地嚷道。
“给,打火机。”西北狼雪中送炭。
“妈的!给武昌鱼害死了,王八蛋,看我怎么收拾你!山猪,打完帮兄弟一把!”东北虎哭丧着向我求援。
我估计时间快到了,心想自身都难保,唯有牺牲你了,“虎哥,赶不及了,你慢慢来,反正不达标,记得捆背包是三横压两竖!”说完,狠心抛下东北虎冲下楼去了。
来到操场上,各班正在集合报数,中士班长检查后发现少了一个人,忙问道:“还差一个,是谁呀?”
“谁呀,没到的出声!”武昌鱼幸灾乐祸扮幽默。
“东北虎。”我回应道。
“什么东北虎?”班长瞪住我。
“哦,是王虎。”我忙更正道。
正说着,只见东北虎抱着一个大馒头(背包)腾腾腾从楼上冲下来。待他跑到近前,众人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东北虎仓促间身上只穿一条裤头就跑下来了,一副幽默滑稽样比上次狗熊式的齐步走有过之而无不及。旁边的女同学更是一片惨呼,全都扭脸回避,俨然遇到了流氓。
“王虎,你抱着背包想学董存瑞去炸碉堡啊?”中士班长调侃道。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东北虎低头望了一眼半裸的自已,“妈呀,忘了穿外衣。”情急下忙用背包遮掩住跨部,掉转身又腾腾腾逃回楼上去。
四
军训一结束,武昌鱼趾高气扬的神情立刻消失了,见风使舵般换上一副老实巴交的脸色,乖乖向虎、狼、我三人认错,并狠心破财消灾请我们涮了一顿,席间斟酒递烟,一副点头哈腰,百般献媚的样子让我想起抗战时的汉奸。
不过,吃了人家的嘴软,东北虎抹抹油嘴闭上了虎口。也许泱泱大国历来有宽容大度爱好和平的传统美德,怎能与小人一般见识呢。不是么,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割地求和的传统,并一路延伸到南北宋,到清朝更是达到了颠峰。除割地之外,还有采取和亲政策的,将自已的女儿送过去跟女婿称兄道弟,盼望换来和平,但结果往往是赔了女儿又折兵的。所有这些按礼尚往来美德迎来送往,其实都是送的多,要人家来是不可能的了。
万事和为贵,这可是儒家祖先念念不忘的遗嘱。身为后人,理应遵循遗嘱,一场内战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东北虎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早化成酒肉新陈代谢掉了。我和狼虽狠虎没骨气,但也乐得宿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