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丰听花猫这么说。大吃一惊地大声呵斥道:“花猫儿,你说胡话了吧?你爸咋会用枪枪毙你奶奶?!”
花猫儿依旧呼呼直喘地说:“真——真的!硬——硬是跟疯了一样,我妈都拉——拉不住他,邻居也不敢劝。我妈——我妈说——说只有你才制得住他,就让我赶紧叫你来了。”
兆丰见花猫儿的这副表情,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了。自言自语地说:“这狗日的莫不是中邪了?连亲娘老子都不认了。下午还好好的呀?”
花猫儿急得想哭地催促道:“兆丰叔,你就赶紧去收拾我爸吧,再不去我奶奶就真的被他枪毙了。”
兆丰意识到事不宜迟,于是朝房子里的白晓杨喊:“小杨子,我去下六村办点事,马上就回来。你就在家里等着我,记得把门关好哈!”
白晓杨却推开门走出来,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兆丰叔。”
兆丰想了一下,说:“好吧,跟我一起去吧,反正你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说完背着手就走。
花猫儿就像兔子般地蹿到前面去了。
兆丰和白晓杨走了一段,也跟着花猫儿小跑起来。
终于到了下六村,还没有走进村子,就听见潘子琪发出的一阵阵歇斯底里的疯狂叫嚣声。声音又粗又响,就像滚滚的炸雷在下六村轰鸣,整个下六村似乎都在潘子琪丧心病狂的叫嚣声里震颤。
“老子是共产党员啊!是生产队长啊!我的亲娘老子啊!你咋能做出这种让你儿子抬不起头的事情来啊?!我的亲娘老子呢!你让我咋在革命群众面前起模范带头作用啊?!我的亲娘老子耶!我不枪毙了你我咋向村子里的革命群众交代啊?!咹!你说!我该不该当着村子的革命群众枪毙你?你说!”
夹杂在潘子琪叫嚣声里的是潘子琪老婆的嚎哭声和他老妈哎哟哎哟喊救命的呼救声。
兆丰听见这么混乱的状况,也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心里猜想这个潘子琪是不是真的中了邪疯掉了!
这时,一个人从黑乎乎的空气中朝着兆丰跑了过来。是村子里智力稍微有点故障的姑娘——五花。五花像是一直在村口候着兆丰似的,一见了兆丰就紧张得声音发抖地说:“兆丰叔,你赶紧去吧潘老幺制服住吧。用枪比着潘婆婆的脑壳,要枪毙潘婆婆,疯了样!邻居们都不敢去劝。”
兆丰这时却站住了,说:“五花,先给兆丰叔说说潘老幺是为啥疯的?”
五花着急地说:“你先去把潘老幺制服住我再给你说。再不去潘婆婆的脑壳就被这疯子敲开花了!”
兆丰说:“你先说。不然我就回去了。”
说着兆丰装作出要转身往回走的样子。
后面的白晓杨朝兆丰说:“兆丰叔叔,你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别真的整出什么事情了。”
兆丰说:“整不出事,潘子琪要是真要用枪敲他老妈,早就抠动扳机了,轮不到在那儿虚张声势地大呼小叫的。他这是在演戏给村子里的人看呢。戏演过火了,下不来台了,就巴望着谁去劝他好下台了。他没疯,在装疯!”
五花经不住兆丰诈,说:“那我就先给你说潘老幺为啥发疯的。你可别给潘老幺说是我给你说的。”
兆丰说:“说。”
于是五花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今天下午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到祠堂里开斗争偷鸡贼的大会去了。潘婆婆趁着没人,就跑到吴三嫂的家里把她的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偷着丢尽锅里面煮了。鸡毛都没有扯,和着鸡毛一起煮的。煮好了就藏在枕头地下,想等到半夜三更没人发觉的时候偷着吃掉。没想到煮鸡的时候被潘老五的两个儿子躲在窗户下偷看见了,晚上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潘老五。潘老五就告到了大队里。大队书记就命令潘老幺带两个民兵回家自己处理这个事情。狗日的潘老幺还真是疯了一样,提着潘婆婆的双脚从床上拖下来,倒提着拖了三道高门槛。八十七岁的人了,都被拖散架了!”
听了五花的话,兆丰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着跳动。他背着手,疾步朝村子里走去。
潘老幺家门口的房檐下挂着一盏马灯。邻居们都站在远远的地方观望,没有人敢靠近。潘婆婆匍匐在潘子琪的脚跟前,他的老婆跪在他的面前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呼天抢地地大声嚎哭着。潘子琪用步枪对照潘婆婆,把枪栓拉得哗哗直响,不停地叫嚣着:“老娘,亲妈,我的亲老子,你这是朝我的脸上抹黑啊!你咋让我在ge命群众面前起模范带头作用啊?老子今天要以包公包龙图为榜样,大义灭亲了!”
白发苍苍的潘婆婆已经被潘子琪整出的声势吓懵了,微弱着声音呻吟着:“造孽咯!作孽哦!天老爷啊,要收人咯……”
潘子琪没有看见走近的兆丰,他的老婆看见了兆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