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恒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院坝里,抱着膀子,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出神。似乎在享受着阳光沐浴的温暖。
白晓杨没有惊扰张子恒,从他背后走过去,径自进了灶屋,兆丰已经在用三块石头支撑起的锅底下生起火作起饭来了。
白晓杨坐下,给朝灶膛里添柴,火光映着她白皙漂亮的脸分外的妩媚。
不一会儿,满屋子里就飘起了清香的野菜香味。
白晓杨朝着空气中深吸了一口气,很陶醉的样子。
这时,外边却有人在喊:“兆丰老头,兆丰老头。”
正忙着搅动锅里稀粥的兆丰听见喊声,朝白晓杨说:“是我们的生产队长,潘子琪,小的时候常逗你玩的那个人,在山下一看见我这屋里冒烟就会来清候我。阴魂不散似的。”
说着放下手里的锅铲就走出了屋。
潘子琪在外边说:“怎么,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兆丰说:“我那十几年没有来过的小侄女,小杨子,你认识的。”
潘子琪就说:“哦,是原来那个漂亮得像仙女一样的小杨子?”
兆丰说:“就是她。都长成大人了。你看了也一定认不得了。”
潘子琪就说:“我还真想看看小杨子长成啥样子了。”说着就走进了屋。
看见坐在灶膛前添着柴火的白晓杨,立刻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当真是小杨子啊?!哦哟!比小的时候更漂亮了。还认识你潘叔叔不?”
白晓杨就朝潘子琪婉儿一笑,说:“潘叔叔好!”
潘子琪受宠若惊地呵呵笑道:“小杨子果然还认得你潘叔叔啊?!呵呵呵……好好好……声音甜得都腻人,呵呵……”
说着就上去揭开咕噜咕噜开着的锅盖,一看,立刻喊起来:“兆丰老头,你也太抠门了吧。小杨子十多年来一回,你咋煮野菜粥招待小杨子啊?”
兆丰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只有这东西吗?”
潘子琪就说:“不行不行,哪咋行呢?这样,今晚上你让小杨子上我家里来,我杀鸡招待小杨子。”
兆丰就说:“你舍得?”
潘子琪说:“有啥舍不得的?就这么说定了。小杨子,晚上一定要跟着你兆丰叔叔来啊!”
说着潘子琪就要朝外边走。突然又停住了,说:“哦,对了,我来是通知你个事情,今天在潘家祠堂开斗争大会。昨晚上了大队民兵逮了一个偷鸡贼。”
白晓杨一听,心里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兆丰说:“偷鸡贼?本大队的吗?”
潘子琪说:“不是,不知道到是哪儿的流窜犯,打死都不说他是哪儿的人。等批斗完了,挨着村子游行完了,就朝公社送。”
兆丰就说:“潘队长,都是外地人,既然他不说肯定就有他的难处。我看批斗完了就放了算了。啥事都别整太过火了。”
潘子琪却将眉毛一楞,说:“哪咋行?兆丰老头,我看你咋一点阶级觉悟都没有?你师父万展飞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的,你可别再犯糊涂了哈。本来我们内部开会想给你脑壳上整个罪名的,代你师父受过,还是我说好话才让你过关的。你可得随时随地放清醒点哈。”
兆丰就连声说:“是,是,潘队长对我的恩惠我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潘子琪就说:“好了,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吃了晌午饭早点到祠堂里来。你可得表现积极点。哦,对了,晚上别忘了带上小杨子上我家里来,我杀鸡招待小杨子的。”
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边走边沙哑着喉咙唱起《林海雪原》里的段子——打虎上山!
潘子琪走后,白晓杨呆望着灶膛里的火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
兆丰不解地问:“小杨子,咋又流起泪来了?又想起啥伤心事了。”
白晓杨抹了一把眼泪说:“是我害了他,我不该叫他去退赃的。”
兆丰说:“你让谁去退赃?退什么赃?”
白晓杨哽咽着说:“他们抓住的偷鸡贼一定是庹铮。他偷鸡是给我吃的。”
兆丰一听,大吃一惊,说:“你是说庹观的弟弟庹铮?”
白晓杨点头。
兆丰顿时就着急起来,说:“怎么会这样?这娃娃怎么会堕落到去偷鸡啊?”
白晓杨说:“他是为了我和刚出世的孩子。送了一回鸡和面粉过来。昨晚上又送过来的时候我就让他把偷的东西退回去……”
兆丰越加着急起来,说:“不成,这事情得想办法了,庹铮那身子骨我知道,文质彬彬的,弱得很。怕过不了这一关啊!”
白晓杨说:“其实我伤心的还不是他受的那份罪,我伤心的是他太不自重了。现在物资那么匮乏,有时候老百姓家里的一只鸡就能抵一个人的命的。他这样损人利己,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可是,我就怕他被人朝死里整。”
兆丰说:“我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赶紧吃饭,吃晚饭我们就一道上潘家祠堂看看。看是不是庹铮。这孩子,也真能添乱的。”
兆丰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庹铮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偷鸡给你补身子?”
白晓杨的泪光闪烁地说:“他是刚出生的孩子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