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她姨孙子入园的事情办得如何了？”在面试之前，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晚饭后，岳母一边收拾饭桌一边问我。

“妈，那事我找好多人问了。”我向她解释，“真没有想到那么的难。后来我自己又去了一趟幼儿园找老师，还是不成。”事情没有达到她的要求，我表示歉意。

“肯定是非常难才会找你的。我开始还满怀信心地保证没有问题呢。”岳母听我这么一说，脸色马上阴沉了。“我看你弄你的外甥来北京不是很简单的嘛。你要知道，在北京找个工作是难上加难。”

“我小时候也没有上过幼儿园，而且在我们农村真没有人为上幼儿园发过愁。”我知道她很失望，故意岔开话题，尽量不谈我外甥来北京的事情。

“你怎么老说农村？农村有什么好的？你看看农村的人，一个个脏啦吧唧的，大街上随地吐痰，一点素养都没有。”她停下了收拾桌子，站在桌子边跟我说。“你总拿你做比较，你是农村人中的特殊又特殊的人，况且，你也有很多农村人的毛病，在城市里一看就能看出来。”

自从和蕊蕊结婚后，我对“农村”二字变得敏感起来。在他们的眼中，农村人就是低人一等，就是落后的代名词。我最讨厌、最反感的就是他们瞧不起农村、瞧不起农村人。她们不想想，没有农村、没有农村人，她们每天的吃喝都是谁供给她们的？总以为自己进了城就是城里人，总以为北京人就是高人一等。

“妈，姨的事情确实没有办好，不过我真的尽力了。有机会我向姨解释一下。”我的怒火像点着的煤气一样，噌噌地往上窜。可转念一想，毕竟她是长辈，我不能无理。谁叫我没有本事呢？我有本事能把她们的事情办圆满了，我在她们家腰板也会挺直。我打着牙齿往肚子里咽。

“哎——”，岳母长叹一口气，端着碗筷走进了厨房。

岳父和蕊蕊坐在一边，也没有人说话。屋里只有岳母洗碗的声音。

我呆呆地坐在那儿，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考上大学了，我原以为自己从此离开农村进城了。毕业后，在首都北京找到了一份还算满意的政府工作，就把自己当成北京人了。结婚了，找了一个北京的老婆，更坚定了我扎根北京的想法。转了一圈，今天听到岳母的话，我的神经受到了深深的刺激，。在她们的眼中，我依然是一个卷着裤腿、沾着泥土的乡下人。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情愿选择我的农村，也不愿选择在她们眼皮下过所谓的城市人生活。

想着想着，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睛里打圈圈。

“小波，你怎么啦？”蕊蕊问我。

“没什么。”我的思绪被她的话打断了。我猛地抬起头，用手抹了抹眼中的泪水。

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的脆弱。拿着书走进了我们的卧室。

我一头躺在床上。当我躺下来，思绪突然清醒了。

马上要面试了，路就在前方，我要做的就是排除一切干扰，安安静静地准备面试。如果我的面试失败了，我的竞聘失败了，在这个家里等待我的又会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我无法改变她们的眼光，我要用我的行动证明自己。

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良好的状态，昨天很早就睡觉了，由于心态调整比较好，一觉睡到天亮，闹铃响了才醒。

面试是在城市宾馆的一个小型会议室进行。面试顺序采取抽签制。每个人到装有顺序号的箱子里拿一张纸条，打开纸条就知道自己是第几个进去面试。抽签最怕的就是抽到第一个。第一个表现再好也不会得到高分，因为还没有看到其他的人，没有一个比较的基础，而且第一个分高了，后面的就不好打分了，评委都会有意识地压低一下分数。

我自认为是一个手气不错的人。抽签时手在箱子里转了好几圈，像赌徒一样摸出了一张纸条，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用手紧紧捏着，慢慢展开——5号！

面试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自我介绍，陈述竞聘理由和对竞聘岗位的认识、工作设想。第二部分是回答评委提出的三个问题。时间是这么安排的：陈述部分是10分钟，回答问题三分钟，也就是每个问题给一分钟的时间，这一分钟包括构思、回答。总体来看，第一部分的时间比较充裕，第二部分就很紧张。

“主任，请您帮我看看我的陈述稿子吧。”关键时刻，我想起了曾经很关心我的何主任。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把竞聘的情况跟他简单汇报了。是否去找何主任？我也反复斟酌了一下。他曾经是我高高的领导，是否愿意给我看一篇小稿？但我转念一想，现在已经不在他的手下工作，他对我还是有器重的成分，应该会给予一点指导。反正打个电话也不用费事，同意就送过去，不同意就拉倒，也没有什么损失。

“你拿过来吧，我正好在办公室处理一下文件。”没有想到何主任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我。

我拿着准备好的一式两份稿件，飞一般地跑向何主任的办公室。

“那么着急干什么？”我气喘吁吁地把稿子递给了何主任。

“我知道您忙，就赶紧过来。”我站定了说，“经验不足，请主任多指点。”

“你自己试读了吗？需要多长时间？”他大体地翻了一下稿子的页数问我。

“读了，10分钟差不多。”写完稿子后，我基本上都背诵熟悉了。按照演讲的速度和面试的要求，我测试了需要的时间。

“太长！”何主任否定了我对规则的理解。“面试规定是10分钟，你最好的时间就是8分钟。不能太满，也不能太短。8分钟的时间是黄金分割点时间。”

何主任走到一把手的位置，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

何主任低着头，开始耐心地看。一会就扫完了。“文字部分整体挺好，你把前面自我介绍部分缩短点，有个几句话的，写到自己的姓名、毕业院校、参加工作时间、任职工作岗位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讲自己更多的情况。重点要放在后面讲对岗位的认识和对竞聘岗位的工作设想，这是评委看重的，也是展示你工作思路的重点。”何主任拿着稿子帮我分析文章结构，“总计讲8分钟，有四页纸就够了。你一定要背诵熟悉，一定要脱稿陈述，陈述时要用你的情感去感染评委。”

我认真听着，拿着笔使劲地记录下来，不时地点头。

“你自己有把握吗？”说完稿子，何主任问我一点其他的事情，毕竟我曾经是他的手下，除了对稿子提点意见，关心一下也是分内的事。

“笔试目前排第一，面试还没谱。”我说。

“需要我跟刘主任打个招呼吗？”何主任问我。

“您方便的时候跟他说声那就更好了。”我压抑住内心的兴奋。何主任平时对我也像其他人一样，关键时刻真是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