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王打电话,要他也过来。”我已经有些晃悠了。陈海力要蔡政凯给法制办副主任王守荣打电话,要他也过来参加我们的聚会。
“老王已经在别的地方喝着了,过不来。”蔡政凯拿着手机就出去了,屋里太吵,担心听不见。一会他就回来了,告诉我们王主任过不来了。
我是第一个倒下的,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老柳,我们忙不过来了,你手下人多,帮我去搬东西吧。”第二天一早,孙主任过来找柳科长,要他安排人帮着去楼下搬东西。语气一点都不客气,像使唤丫头一样。也许孙主任认为我和柳科长都是圈内人,说话也不用客气。
“好,在哪儿?”柳科长赶紧接话,“小波、子瑜你们俩都是壮劳力,去帮一下吧。”他要我们跟孙主任走。
“这还不错。我把他们带走了。”孙主任转身出去了。
“你们那老柳,平时要他干点活,肉啦吧唧的,今天表现还不错。”下楼的时候孙主任和我们闲聊。
我们只是笑一笑。面对别人评价自己的主管领导,反驳不是,支持也不是,里外不是人,干脆啥也不说。
从那以后,我们科就成了办公室的第二科室。办公室不愿意或者不好干的活,孙雅玲都会来找柳科长,像领导命令一样让他干,柳科长每次都老老实实地接招。“什么毛病,自己什么都不干,甩手给我们了。”接完孙主任的命令后,她一出去柳科长就会背后骂几句,不过这些工作该干还是照样干,有的实在不好推给我们的,他就自己干,毕竟这些工作是带有私人感情性质。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体会,我发觉虽然上次吃饭的人都是圈子里的人,可圈子还分好几层。核心层是孙雅玲和陈海力,次核心层是柳福正和蔡政凯,我们这些新进入圈子的就属于圈子的外围层。核心层说什么,其他的层级就得听着并遵照执行。刚到单位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干自己工作,下班就回去,与同事接触非常少。现在我深切地感受到,孙雅玲和陈海力就是我们单位的爷。有的时候副职领导也让他们三分,刘主任对他们也有无奈的时候。
由于圈内人掌控着法制办的核心科室,在商定涉及全办工作的时候,也形成了默认的流程,办公室孙雅玲提前告诉领导提出即将上会研究的事项,法制办陈海力拿出意见,行政复议科柳福正负责给陈海力的意见进行审议。如果涉及到拆迁工作,拆迁科科长蔡政凯就会参与。这几个人就提前把意见都统一好了,上会研究的时候立场都一样,上会研究也成了走形式,其实他们就已经定好了。刘主任也多少知道点这些事情,但这些人基本上商量得还是比较靠谱,虽然有的时候有些私心的痕迹。刘主任有自己的领导方法,他不愿意向表面还是平静的湖水中间扔石块来激起涟漪。当领导有时候就得装傻,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糊涂了不行,太聪明了也不行。
拆迁工作像扫荡一样,第一波过去后,后遗症非常多。上丨访丨数量也成批次增长。每周二上午是固定的区领导接待日,接待时间为上午8:30——11:30。区领导接待是有规定的,像医院挂号一样,需要提前预约。一般每次接待5批次。有的时候,碰到难纠缠的问题,一个上午可能就接待一批次,后面的顺延到下周。
每个上丨访丨者都想区领导接待,这样的接待安排是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在平日没有区领导接待的时候,他们也会三五成群地到信访接待室来上丨访丨。如果信访接待室无法当即解决他们的问题,这些人可能就纠集在一起,围堵在区政府门口。
对于上丨访丨问题,北京的压力可谓最大。为什么?中南海就在北京,上丨访丨者只要办一张月票,坐公交车一会就到了中南海。国家神圣是不容随意侵犯的。上丨访丨者到中南海是各级领导最头疼的事。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到中南海就能解决。中央管宏观,地方才是具体负责的,微观问题还得靠地方来解决。上丨访丨者去了,那就只能再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请他们回来。
每次区领导接待日,法制办是必须有人陪同。领导每天那么忙碌,哪能记得住每一个细节的事情?所以一些重点部门的同志就会在领导接待的时候陪同,法制办主要从提供法律依据的角度参与陪同。
区信访接待室不在区机关院内,而是在区政府隔壁楼单独开辟了接待的地方,这样能够安静地更好的为上丨访丨者提供倾诉的地方。区信访接待室布置得很温馨,有接待前台、有谈心室,大厅里有凳子坐、有水喝,还有专门存车的地方。
区领导接待时一般都是由王主任带着陈海力或者姚主任带着柳福正参与陪同。每次接待回来,总能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听起来像听故事一样,却又是真实地发生的。
“小波,你赶紧去区信访接待室,陪孙副区长做好今天的信访接待工作。”有一天的周二一早,孙雅玲就火急火燎地来找我。
“我没有做过信访接待工作,你要其他的人去吧。”我一听是陪区领导做信访接待,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你怎么那么啰嗦,快点去吧。”孙雅玲像平时命令柳福正一样地命令我,“刘主任外出了,昨天我忘记了告诉其他的两位领导,现在一人都抓不到。信访办来电话催了,就咱们单位没有人去。你快点吧。”孙雅玲过来拉我的胳膊了。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泼辣,她自己忘记了事非得要我去填空。我一去还不得挨领导说?可是不去也不合适。我只好带着平时的笔记本急匆匆地往信访接待室赶过去。
“打到拆迁恶人,我们要见区长!”我刚下楼,走到单位门口,就听到山呼海啸般的喊声。“我们要见区长”、“我们要见区长。”上丨访丨者围堵在区政府门口,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很多的保安站在门口维持秩序。
我只好从侧门小跑向区信访接待室跑去。
“区长,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气喘嘘嘘地向孙副区长赔礼道歉。这个时候不要解释我为什么晚到,我代表的是法制办,法制办没有按时到,责任我就得揽下来。
“你看门口围那么多人,你们还不着急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呀。”孙副区长有些不高兴,板着脸对我说。
“区长,我们一早就知道了人员大量聚集的消息。刘主任安排我们弄清楚这些聚集人的拆迁情况及提出的诉求。我们一早就来单位研讨,好在答复的时候有一个相对准确的回答。”我撒谎地跟她说。我只能从法制办关心支持信访工作的角度说。孙副区长听我一说,脸色马上转变了,可我明显地感觉到,我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万一一会信访接待开始,我答复不上来怎么办呀?那不就露出马脚了,有欺君之罪吗?我的心像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区长出来了,区长出来了。”信访接待工作准时开始。孙副区长一出现,信访室里马上沸腾了。
信访接待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一起来跟领导说,每个群体中选择1—2名代表与区领导对话。这些代表都是居民自主选出来的,代表将他们的意见收集到一起,集中向区领导反映。每次区领导虽然只接待5批次,可是一些没有预约排队的散户也会进入大厅,希望能够碰碰运气被领导接待。考虑到工作的安全性,大厅集中到一定的人数是不再允许进去,公丨安丨人员会在门口劝阻。
孙副区长带着我们一次坐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严肃,只有孙副区长挂着微笑。这是工作的需要。上丨访丨者肯定满肚子怨气来到这里,区领导是帮他们消气的,脸上挂着笑容,既体现领导亲民,又能缓解上丨访丨者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