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长，新婚感觉不错吧。”办公室主任孙雅玲歪歪扭扭走进我的办公室。办公室就我一个人在看案卷，其他几个人都出去办事去了。

“呵呵，不错。你还不是过来人。”我说。结婚后阴阳调和好了，精神、身体状态肯定比一个人的时候要好。

“我是老了，你年轻人，多注意点哦。”孙主任说。年纪比我大的人总爱卖老，好像这些经历都很遥远似的。

“大姐向我讲亲身经历，我一定要按照协调、可持续发展的指导思想指导我们的婚后生活。”面对孙主任这些“隐荤话”，新婚燕尔的我不知道如何接，只能以一句玩笑话搪塞过去。

“那你现在就得天天回家孝敬丈母娘、伺候老婆了吧？”孙雅玲朝我诡秘地一笑。女人真是嘴长，总喜欢打听点私事。

“那哪能呀，只会更加专心地把心思扑在工作上。”我装作一个很爷们的样子说。

“那你今天晚上就和我们去吃饭？我们为你新婚庆祝。”她说。

“你们太客气、太关心我了。我怕受不起。”我推辞。为我结婚，单位的很多同事都出了力气。

“我安排饭，你去参加就行了。”孙主任怕我有思想负担。

“都是谁呀？”我警觉地问。

“都是咱们单位的同事。你、我、柳福正、陈海力、蔡政凯，还有几个，你去了就知道了。”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跟我说。

“嚯，都是咱们单位的顶梁柱呀。我去不太合适。”我来法制办不久，能参加单位核心科室人员聚会，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大伙再聚聚，为你新婚高兴一下。你就别推辞了，你是主角。”孙主任嘴厉害，一下把我顶得没有退路。

“那我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同意了去。

“下班后先别走，等我电话吧。”孙主任没有多呆就走了。

孙主任一走，我就给丈母娘和王一蕊分别打电话“请假”。参加这样的聚会她们一定会同意，我请假也就是让她们觉得我是尊重她们的感情。

“老柳，你别开车了，跟我走。”下班时间一到，孙雅玲就推开办公室门说。“文科长，你坐海力的车。马上出发，海力已经下楼了，你在单位南门等着。”

在研究室的时候，单位同事出去吃饭都是悄悄地进行，每个人都像地下党员，通知也是通过短信的形式。孙雅玲就不一样，说话跟大炮似的，生怕外人不知道。

“陈总好！”陈海力开车飞快，北京堵车好像对他来说无所谓，见缝插针地穿行在车流中，不一会，我们就到了东四环外的专吃鱼的餐馆。门口迎宾的服务员一个个身材高挑，长得极为标志，说话温温柔柔。一见到陈海力进去，服务员就整齐划一地弯腰问好。我很是诧异，难道陈海力经常来这里，服务员都认识他，还称呼他为“陈总”。

陈海力是法制科科长。厮人大方脸，身材就是典型的北方人——魁梧，长期留着一个平头，说话大嗓门，见谁都是哥们，一副江湖老大的架势。他在法制办工作了十五年，也算是个老同志。不过，仕途似乎不太顺利，去年刚刚提升，熬到了正科。最近一年此人在区里声名鹊起，拆迁工作现场都少不了他去镇场子。尤其是有行政强拆的时候，不认识的人都以为他是公丨安丨局刑警大队队长，黑白两道的人都让着他点。他有一句口头禅：什么狗屁法与情，能摆平事就行。在北京机关还是一个相对文明的地方，对于他的提拔使用，领导觉得还是冒着很大的风险。

一个个头有1.7米，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孩向我们问好之后，直接带我们到了楼上的“洞庭湖”包间。洞庭湖产鱼，这儿又是一个吃鱼的地方。这个包间我很喜欢，是我老家的地名。

“陈总喝点什么茶水？”其他的同事还没有到，服务员就忙着给我们弄水喝。

“极品铁观音。”陈海力说。服务员立即出去准备去了。

“陈科长，真有面呀。”我说。

“出来就叫我陈哥，咱们都是兄弟，不要客气。”陈海力说。平时工作中习惯了叫职务，出来后叫“陈哥”还真觉得有些别扭。“这是我一个哥们开的，以后想吃，就告诉我，我给你安排。”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专门吃鱼的地方。进来一看，就觉得很有食欲。”我拍着他说。陈海力在单位就是红人，疑难险阻的活刘主任都会派他去解决。为刘主任卖命的人，自然说话办事都是有一定分量的。

“陈哥，您来了我就得下楼去接您的。”我们正聊着，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扭头一看，是一个穿戴整齐的男子，一看那架势就知道是这里的经理之类的人。服务员端着茶水跟着进来了。

“小孙都定好了，我自己来就是了。”陈哥和男子一边握手一边说。

“这是我们单位新来的青年才俊文小波。这是李总。”陈哥把我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陈哥对我们这儿很关心，我们都很崇拜他。”李总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嘿，你还挺快，比我们提前到了。”孙主任、柳科长等几人同时到了。今天好像是法制办科级干部聚会，一共四个科，来了三个科的科长，加上我和去年大学毕业来的吴文伟。

“哎呦呦，这么多领导今天都聚齐了。”李总油嘴滑舌地说，与他们一一握手，看来李总和他们都是老熟人。“服务员赶紧给领导倒水呀。”李总忙着张罗后来的同志坐下。

“哈——”陈海力呷了一口新沏出来的铁观音，意味深长地哈了一下。“李总，新出的？不错不错。”

“陈哥来啦肯定是最好的铁观音招待。”李总笑眯眯地说。

我们都跟着品茶。一人嘬一小口，屋子里都是喝茶的声音。

“李总，菜你就安排吧，不点了。文老弟第一次来，你得安排好点。”陈海力对李总说。

菜很快就上来了。整桌菜基本上都与鱼有关。柴锅炖鱼、酸辣椒炒鱼内脏、凉拌鱼皮……

“菜上得快，酒也得跟上。”孙雅玲说。

“按照老规矩办，积极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每两人包干一瓶。”陈海力站起来说，“是一瓶白酒。”他补充了一句，我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单独对我说的。

“来来来，别磨叽了。小波第一次参加，你们当老大哥的做个榜样行不行？”蔡政凯在一边烧野火，自己先拿着酒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一瓶两杯，小波剩下的给你。”他把酒瓶

“今天就一个主题——欢迎小波。”陈海力举着酒杯，像领导讲话一样。

这一句话把矛头都指向我了。

“那各位大哥的意思就是我今天表现得好点啰。”我站了起来举着满杯的白酒。

“好样的。”他们都在起哄。

我一一碰杯后，一大口喝掉了一半。酒在嘴里就咽不下去。“实在是酒量有限，我态度好点，喝一半。”酒下去，感觉就是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高丨潮丨来得很快。我的“优秀”表现引爆了酒桌氛围。菜还没有吃，晕晕乎乎的感觉就上来了。

“小波，以后我们就邀请你定期聚聚了，就是圈子里的兄弟。”孙雅玲喝酒之后感觉很“爷们”，“回去就跟你媳妇说好了，别让她不高兴。”孙主任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我点了几下头示意同意。

“你刚来不久，我们就觉得你很不错。你看看咱们单位其他的人，像主管你们的‘老妖’，还有，还有没有参加今天喝酒会的，都是一群鸟人。少搭理他们。”蔡政凯说。

我值此终于明白了，今天邀请我来喝酒，不是真要庆祝我的新婚，是法制办的一帮“精英”要拉我加入他们的圈子。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文化，每一种文化就会有一个圈子。法制办的这个圈子目前在单位还是很有势力的，都是领导眼中的红人，都是骨干科室。他们要我加入，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圈子中间的水有多深，我无法知道。

“能喝半斤喝四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能喝四两喝半斤，党和人民都放心。”我再次举杯站了起来，念了首打油诗。没有领导在场，活跃酒桌氛围我还是有一点方法的。“承蒙各位兄弟姐妹抬举，很高兴能够进入圈子，以后我就是圈内人了。新圈人敬老圈人。”我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干了。“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了吧？”我举着空酒杯，让全桌人都看一下，我是多么的实在。虽然我的心里对圈子存在犹豫，表面上，我却装得跟真的铁了心入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