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案子不是抗诉了吗?”我盯着他问。
他点点头:“是啊,抗诉归抗诉。最终的判决不是还没下来吗?我估计这事儿悬,别搞不好最后又给我弄个死,那就空欢喜一场了。”
四哥坐起来一摆手:“老邢,你那就是纯扯淡的话,别整天没事儿吓唬自己。你这案子既然都已经抗诉了,那顶天也就是个死缓。回头下队里干了十几年活,又出去了。”
邢耀祖苦笑一下:“还不如毙了我呢!操,这下了队,等我出去的时候我都多大岁数了?到了社会上除了给人家看门护院,还能干啥?再说我是个蹲过大牢的人,出去也不见得有人会要我。”
“就是,”坐在一旁的喜全也说,“咱这样的,就算是真放出去了也是个完。这个社会上,本来找工作就难呐,谁还能要个从大牢里出来的?”
一席话说的我心里酸酸的,我忽然想,如果现在我再出去,还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吗?还能和马兰在一起吗?我这辈子也不能洗掉我身上那个“蹲过大牢”的污点了。
什么时候要是没有歧视刑满释放人员的状况出现,那再次犯罪率也会降低吧?
林杰的情绪非常不好,据喜全说自打昨天他接到开庭的通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连饭都吃不下。昨晚四哥为了照顾他,特意从厨房搞了点肉回来,但是他还是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林杰目前的状态大家都很理解,毕竟这个案子定性就是一个知情与否,有可能被枪毙,也有可能被无罪释放。毕竟他进来的冤,所以要是真的执行了他,那不但他自己,就连我们都觉得心里过不去。
晚上吃完饭,四哥让我去跟林杰聊聊。但是没想到他非常敷衍的说了句有些累,就自己一个人躲在墙角抽烟。四哥看到之后当即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说现在这种情况还有翻案的可能,让小虎子帮你一起分析一下没什么坏处等等。林杰心情再不会,也不敢公然和四哥对着干,所以只好有些抵触的跟我坐在一起。良久,看到四哥不再关注他,他才小声说:“还不如早点给我弄死算了,这样的日子太难熬。”
我叹了口气,一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我听方队说最近这段时间外面严打,要是能找到你的上家的上家,那肯定这事儿就贴谱了。到时候一旦给你整个无罪释放呢?国家还能给你点补助呐!”
“我可没想那么好的事儿!”他的使劲晃脑袋,“别说赔偿了,现在给我整个死缓,我都感谢上帝圣母玛利亚阿弥陀佛无量佛了。”
“想想辄,肯定不能这么简单的就给你判了。你没听过现在有一条叫‘疑案从无’吗?”我递给他一支烟:“你现在再好好想想,之前你有没有听过什么线索?现在只要能想起来一丁点东西,都有可能对你案子有帮助的。”
他痛苦的皱眉:“没有,有的话我还在这儿废什么话,直接找管教反映去了。现在,我就是撞大运。一旦要是丨警丨察能抓住人的话,那我就活了。要是抓不住……我怀疑我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
我无奈的看了看他,想了半天也再找不到如何去劝他。只好站起身说:“放心吧,既然上次没执行了,这次判决肯定有改。放心吧!最不济死缓也有啊!”
他摇摇头,目光空洞的盯着厕所里水龙头上滴滴答答往下流的水发呆。
第二天一早六点多,我们刚起床打算做早操,方队一下子就打开了监仓的门。他一脸的焦急,看到我马上说:“张毅虎,臧云龙,你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四哥还没起来,听见监仓门一想刚准备穿衣服,一听这么着急,干脆套了个外裤就往外跑。方队看了一眼,呵斥道:“回去穿个秋裤!几月份了你还这么穿!”四哥嘻嘻哈哈的说没事,但是拗不过方队的坚持,只好回到班里好好的换了条裤子。
到了管教办公室我们才发现,在里面的不仅方队一个人,还有新来的看守所所长和一个不认识的警官。见到我和四哥,所长当即给那个警官介绍:“这两个就是臧云龙和张毅虎。因为表现好,前段时间刚减刑了。跟赵峰的关系也是很不错的,都在一个号里很久。”
“哦……”那个警官点点头:“我是L室公丨安丨局城中分局刑警三支队的。有几个问题想跟你们核实一下。”
“是!”我和四哥同时蹲下,低着头。
“嗯,你俩站起来说话吧!”所长指了指我们。我和四哥赶紧站起来,这时这个警官才说:“这个赵峰有个哥哥,你俩知道吧?”
“是!”
“他哥哥赵山也是有贩毒行为的。这个不知道赵峰有没有跟你们说过?”
“说过的。”四哥点点头,“但是据说他哥跑了,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之前他在临执行之前说知道重大案情,但是到现在还没找到证据。这件事张毅虎知道,他在号里就是陪护死犯儿的。”
警官点点头,看着我问:“哦,他确实是不知道自己哥哥在哪儿吗?”
“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我劝过他。我说他的案值现在虽然说够得上死刑了,但是要是立功的话肯定能活下来。我还说他家就兄弟两个,他要是不说出来的话,他和他哥都得死。到时候他家里的老人都没有人赡养了。后来他也相通了,但是他交代的几个地方好像都没有他哥的影子。”
“嗯。”警官皱了皱眉头:“这个赵峰立功表现还是有的。但是现在可能也比较难了,今天找你俩来就是了解点情况。有个事情还得靠你俩跟他沟通,这样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我和四哥一愣:“什么事?”
“赵峰的哥哥赵山昨天晚上在L市郊区的一个山上被发现了,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他死了。”
“赵峰的哥哥赵山昨天晚上在L市郊区的一个山上被发现了,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他死了。”
“啊?”我和四哥一下子长大了嘴。我们都曾经想过刀疤的哥哥会死,但是决然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失去生命。
“尸体是一个村民发现的,死亡原因现在还不知道,可能要过两天。但是据我们从现场回来的同事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投毒,一种是自杀。但是现在看来他杀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需要你们两个根赵峰沟通一下,问问他之前有没有什么仇家。”
四哥一激灵:“报告管教,这种事我觉得还是你们自己告诉他比较合适吧?”
方队瞪了四哥一眼:“这毛病不是你们自己惯出来的吗?都觉得宁可相信自己号里的人,也不愿意相信公丨安丨机关。我们现在要是跟赵峰说他哥死了的事儿,他肯定会有抵触心理,而且不跟我们合作了。所以才要你们去!”
“可他也不一定跟我们合作啊……”四哥小声争辩。
“少废话!让你们办就办,而且必须办出效果来!要是立功了我申请通报表扬,要是没有进展,你俩全给我紧闭!”方队打断四哥的话,“你俩回去给他拿点吃的,一会儿我就安排你俩去见他!”
四哥嘴上好像十分不愿意掺和刀疤的事,但实际上还是非常关心他。回到监仓,他先让我去床底下找出一大包吃的和烟,又偷偷叮嘱我:“这样的事情我不好说他,但要是有立功的机会,就尽量让他配合。”我点点头,犹豫的答应下来。
和刀疤的见面被安排在了会议室。这样一方面可以随时监督我们的谈话内容,另外一旦刀疤情绪不稳定,看守的管教也可以随机应变。
刀疤还不知道他哥哥的事,因此见到我们的时候,满脸的激动神色:“四哥,有日子没见你啦!都还好吧!”
四哥尴尬的一笑:“还行,还行。你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