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再说话,只抽烟。
车速很快,不一会就到了乡政府。
威威穿着睡衣,手叉在前口袋里。
怎么不开灯?你们抓逃犯才用这车吧?然后探头探脑蹋着拖鞋上了车。
行啊,你,他拍了拍我肩膀,兄弟就是这样拿来卖的。
等你们都逼我了,我只有死路一条了,我苦笑。
你说他现在有钱还我们没?威威看着张队笑,你瞧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郑重其事的对我念道:甲方,括符,就是你了。乙方,括符,就是我们了……
慢慢我就听出点意思了,原来是一张协议书,也就是张还款协议,还是起草的那张。威威念着念着,最后自己忍俊不住,把纸条对我一扬,你自己看吧,回去认真看,我可整几个小时了。然后对张队笑,我反正已经被他拖下水了,就只能洗个澡了,你们要同归于尽,我替你们准备了三样东西:一把火铳,一瓶农药,一把刀。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都这么晚了,我得陪我儿子去睡觉,我走了,说完他就开车门。
妈的,开始我们两个商量可不是这样的!现在都穿一条三角裤了,你不能丢下老子不管,张队一改开始的样子,爽朗的大笑,然后用力捶了我几下,兄弟啊,不是我们要逼你咋的,你这样下去不行啊,你得有个态度了!做人基本的态度!也没见你干啥正经事,成天就见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们心里痛啊!那也是我们的钱不是?我们的钱也不是吃屎吃来的。这都先换一边了,身份!你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你说你最近都跟什么人混一起都干什么了?你身边的人是现在越来越复杂!我们都替你急好吧!你又不是职业混社会的,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们的圈子和他们不同,我们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还不拉你一把。我在公丨安丨系统混这么久,没见过哪个在场子里去放数,能有出息的。就算你是运气好的那一个,但那些钱都是朝不保夕的,你呀!脑袋怎么就长得跟大蒜似的!
一席话,让我心里那个感动,我知道该我表决心立壮志的时候了。可话还没说出来,威威就立马打断了。
少妈的瞎来劲,回去先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们,回吧,回吧,你们,他扬了扬手。
车又往市里开。已经过了午夜,下过雨的马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
陪我去喝点酒,我对张队说。
不喝,他沉默了半天后,突然对我说,你就不能回去?回家去?你已经忘记了你还有个家吧?
回去我把协议认真看了遍,条条款款只有几条,就是说,每个月我要还他们四到五千块(这是我一个月工资奖金福利固定经济来源的百分之九十)一直到还清,他们给我的是两年时间,对他们而言是种我的信用保障,也是对我的一种约束。只要我月月还了,这东西相当于张废纸。
接下来我去了趟远门,见了几个大学时期的同学,他们个个混得风升水起,但最终还是因为面子问题,那个借字我始终没说出口,因为我害怕再失去一些真正的朋友,权当是在旅游,但车马茶水费的上上下下又用了大几千。
中间还有段小插曲,让我难过了几天。
我给我以前认真爱过的一情儿发了条短信:湖北人民还欢迎我吗?
她说欢迎。我立马就上了车。但七八个小时后的长途颠簸外,临近她所在的城市只有几十分钟的路程时,因为她的态度开始变得模糊,我下了车。已经快到午夜,她说她会一直等我,但我打她电话时,她却在睡觉,每个人在睡觉时发出的语气是不能模拟的,再打时,她关了机。
我不傻,但我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收场。极度郁闷下,我想找个地方喝酒。我给强哥打了电话,因为我已经没有人可以倾诉。强哥却对我所在的位置极感兴趣,居然给了我个电话号码,要我在当地找他个朋友。而后,对方给了个地址我后,就收了线。
红八号,那个当地带着显赫位置的星级宾馆兼娱乐城,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抱着试试的态度,对门外的保安说我找谁,而且我在的士上根本就没想过要下车。
没想到,几个穿黑西装的平头小伙鱼贯而出,拿着对讲机,应该是看场的內保。
鑫哥就到,其中一个一边给我开车门,一边说。
我问的士多少钱?
这趟不要,这趟不要,的士师傅连忙摇头。
黑社会?我也开始迷惑起来。
我跟着他们走,几个人寸步不离我左右,等人时,我上了趟洗手间,也有人做陪,就连点烟,刚放嘴上,火就到了面前。
KTV场子不错,大厅富丽堂皇,这样的规模,放我们那在我们市也屈指可数了,而这里只是个县城。
阿强的弟弟?一个四十岁的男子进来,过来就和我握手。
我连忙站起来,鑫哥好。
不是,鑫哥来不了,你叫我阿华啦,还没吃饭吧?他很自然的拍了拍我肩膀,直接带我去了七楼的餐厅。
还有个小伙跟旁边,进电梯出电梯,跑前奔后,都很小意。
餐厅已经打烊,我只叫了份煲仔饭。他也随便只问了我几句,然后给了张五楼的房卡我。
不早了,你休息,他说完,就走了。我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玩了会电脑,然后跑下楼,买了点路边的熟食,自己提了六瓶啤酒上来。
你什么朋友啊!酒都没问我喝不喝!人也没见到,什么安排都没有,我身上没钱开房啊?房间里面可以打外线,我在电话里对强哥破口大骂。
傻小子,强哥在那边只是哈哈大笑。我又给我那情儿打了电话,还是关机。酒意上来,我趴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十一点多,就有人敲门,是阿华,叫我上楼去吃饭,我本不想鸟的,后来想想,吃完饭回湖南也不错,就洗了个澡,还是上去了。
我考,十六个人坐的大圆桌,服务小姐已经在报菜,野生甲鱼,清炖江鲇,白鳝,腊肘……酒是五粮华冠,大场面。
然后陆续有人进来,最后进来的,已经坐下的全又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喊:刘总。
我也不知道是谁,就点头笑了笑。
湖南阿强弟弟!他用手指了指我笑,这一介绍,在座的全对我热乎起来,纷纷跟我握手。
在他们的对话中,我知道这就是鑫哥,华哥(阿华)是他的头号马仔,其他的他们都是老三,老四,什么的称谓。真TMD是黑社会!而且已经上路那种,这个三星酒店,昨晚的那个欢乐谷,在这个县城的一头一尾,全是鑫哥自己的,家产据说已经过亿,而他90年还只是个在珠海小工地上提石灰桶的,开一间按摩女小发廊起家,如果有神话,他也是一种了。
阿强救过我啊,在珠海,我被人绑过,是你哥救我出来的,鑫哥喝了酒,红着眼睛对我说。你是阿强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亲弟弟,我跟阿强六七年没见过面了,我想他啊!
席间,鑫哥接了个电话后,对我说,玩,就在我自己的场子里玩,第一次来,你在我这多玩几天,阿华会陪好你,然后丢了一条“和天下”给我,就走了。
鑫哥的身份毕竟不同,人家已经是老板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肯定跟他坐一起上不了台面,拘束得很,但他这一走,酒桌就热烈起来,我也本就见人熟,称兄道弟的喝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