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就是段暄。女孩子心里面暗自高兴。女孩子对段暄这种反应太熟悉，高中时候的段暄就是这般神情，这般反应，和她记忆中的段暄丝毫不差，女孩子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我是宁佳！你还记得吗，三班的！”女孩子一点蹲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段暄说。

宁佳这个名字，段暄依稀还有些印象，不过也仅限于上学时偶尔听到班上其它男生议论的只言片语，唯一的印象是这个女孩子不仅成绩很好而且长的很漂亮，后来去了清华。

段暄看着宁佳，慢慢的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段长卫在一旁看的着急，怀疑自己的儿子在沟通上存在障碍。段长卫赶紧搭话说，“宁小姐，你也来这儿炒股？”

“不是！”宁佳笑着摆了摆手，“我在这儿工作！”

“工作？深投证券？”段长卫忙不迭的问，与段暄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宁佳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上个月才毕业，刚来没几天！”宁佳解释说。

宁佳的回答让段长卫的眼神忽然间变得黯然。

从刚才宁佳和段暄的对话，段长卫已经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是段暄的高中同学，今年大学毕业分配到深投证券工作。在深投证券卖了这么多年盒饭，段长卫多多少少也听说了，深投证券的待遇非常好，工资很高，如果当初让段暄参加高考继续深造，现在段暄也是大学本科毕业，也能趾高气昂的进出于深投证券的白领，而不是现在卖盒饭的小摊贩。段长卫第一次感到后悔。

宁佳从段长卫的眼神的忽然变化中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段暄依旧保持沉默，没有插一句话，仿佛段长卫与宁佳才是高中同学，而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宁佳跟段长卫聊了几句，然后递了一张名片给段暄，问，“能给留个手机号码吗？”

“我没手机！”段暄抬头看了宁佳一眼，小声的说。

段长卫赶紧解释说，“我们很好找，只要你们上班，我们天天都在这儿！”

证券公司都是交易日上班，在非交易日营业厅都是闭门不开的，自然也没有生意。所以对段暄和段长卫来说，交易日也就是他们的工作日。

宁佳走了以后，段长卫看了看她的名片，小声的念道，“宁佳，深投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助理行业分析员……，”

“真的是你高中同学？”虽然段暄已经确认了宁佳他的高中同学，但是段暄陌生的态度

，还是让段长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跟她更像是高中同学！”段暄冷不丁的调侃了段长卫一句。段长卫很惊讶，因为段暄一向是缺乏幽默感。

段长卫丝毫不介意被段暄这么调侃了一句，因为这样总比段暄成天一声不吭的好。

段长卫起身的时候，轻轻的拍了段暄的后脑门一下，笑着说，“吃饱了，就赶紧起来干活！”

段暄被墙纸上曲折起伏的曲线所困扰着，准确的说是吸引着，他很享受这种在数字中曲折迂回不断深入探索的过程。数字之间肯定存在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这种连续隐藏在纷繁复杂的数字背后若隐若现，仿佛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时而已经接近的触手可及，时而缥缈的遥不可及。这种飘忽的感觉，让段暄变得兴奋，尤其是其中的联系或者规律一点一点被发掘出来以后，段暄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段长卫不明白儿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过他最近为配餐的数量越来越感到烦恼了。股市到达三千五百的高点以后，便开始剧烈波动，直接导致每天卖出的盒饭数量也是变化很大。因此，段长卫只能采取一种保守谨慎的策略，尽量少做一点配餐，也要保证每天的盒饭能卖完，这种做法避免了浪费，但是常常会得罪买不到盒饭的老顾客。

段长卫不知道，段暄这一个多月沉溺在墙上这几条曲线之中，目的就是要为他解决这个问题，当然段暄也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看似普通的问题，却为他的人生开启了另外一扇门，让他这么多年波澜不兴的人生轨迹逐渐变的精彩而又刺激。

段暄在苦苦思索了一个月以后，终于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复杂的数学表达式，表达式中由几十个变量通过纷繁复杂的数学符号连接组合在一起。即便是大学的数学系教授，面对这么长一串数学表达式，也要研究半天才能明白，如果真的能看明白这个表达式的真正含义，或许对段暄立刻就会产生钦佩、仰慕甚至的崇拜之情。

这个表达式非常精巧而又严密表达了诸多股市参数与大盘指数的关系，其中包括了成交量、涨跌幅、量比、MACD参数……，等等。段暄根本不清楚大部分参数的具体含义，不过他每天在大屏幕上都能看到这些参数，并准确的把这些参数记录下来。

每个参数对大盘指数的影响是不同的，通常在数据挖掘中会通过决策树模型的大量计算、模拟、测试，得到一个变量影响最终结果的权重。这对于熟悉计算机，熟悉数据挖掘过程的专业人员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只要计算机足够快，便可以代替人处理这些问题。

但是段暄没有计算机，也不懂什么是数据挖掘，仅仅凭每天凝视这些数据曲线几小时，仅仅靠大脑的思考和辅以计算器的手工计算，段暄竟然算出不同变量的权重，不可否认这是个伟大的奇迹。现在还没人知道这个奇迹，除了段暄。但是，段暄压根没意识到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段暄通过这个公式已经初步对第二天的大盘指数进行预测，并进而对第二天能卖出的盒饭数量进行了预测。

段暄走出卧室，段长卫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明天的配餐已经准备好了。

“爸，明天准备了多少份盒饭？”段暄面无表情的问段长卫。

段长卫不知道儿子怎么心血来潮忽然会想起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不假思索的说，“一百五十份左右！”

“太少了！”段暄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

“不可能！”段长卫觉得段暄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从最近四五天来看情况，每天能卖掉的盒饭差不多就是这个数，段长卫记得非常清楚，绝对不会有错。

“明天至少可以卖三百份！”段暄斩钉截铁的说。

“三百？”段长卫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段暄，“不可能！”

“至少三百！”段暄又强调了一遍，然后一声不吭的转身回到卧室。

段长卫迷惑不解的看着儿子的背影，一脸茫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么肯定，确切的说是这么笃定。

不过即便如此，段长卫始终认为自己的估算不会错，至少不会差的太远，段暄说的至少三百，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段长卫想了想，继续看电视。

清早的晨曦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落到营业厅地面上，今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但是最近的股市却没有像今天的天气这么晴朗，持续了近一周的阴跌搞得人心烦躁。这种阴跌是最折磨人的，让股民即不愿割肉卖出，也不敢贸贸然去抄底，这就是庄家与股民的拉锯。股市的低迷，直接后果是来营业厅看盘的股民一直不多。

段长卫和段暄把盒饭摊档推到营业厅门口，段长卫眼睛稍微扫了一下营业厅的情况，对今天能卖出多少盒饭，心里面已经有谱了，跟前几天差不多。

“你说今天能卖出多少份！”段长卫对昨天儿子的那句话还耿耿于怀。

“至少比昨天中午能多一倍！”段暄脱口而出。

段暄一脸自信的表情，让段长卫反而有点不自信了。段长卫又把营业厅的情况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几遍，然后摇了摇头说，“就这么点人，顶多一百五！”

段暄没有多说，只是眯着眼看了看对面墙上悬挂的大屏幕，现在上证指数是三千零二十五点，跟昨天收盘的点位差不多，成交量微微放大，现在时间是十点四十。

段长卫很快就把已经把摊档摆布好了，然后坐在摊档后面的石阶上，拿出一瓶纯净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通常情况下，十一点左右就陆续有生意了，然后一直要忙到下午一点左右，所以段长卫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段长卫发现儿子直直的面向营业厅站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对面的大屏幕。

段长卫不知道儿子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从段暄专注的神情，段长卫相信儿子不会是信口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