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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发工资了!
和我一样整天数着日子过,盼着发工资的,还有阿东,阿明,阿俊,阿娟他们。特别是阿东,他是我们几个当中唯一成家了的男人,他老婆现在也呆在这边,但没有上班,全靠他养着,每个月光是房租水电就让阿东叫苦不叠。
工资十五号发放!而现在是北京时间14号23点,离发工资还有最后一个小时,除了阿霞外,我们交换机组几乎全体出动,围坐在工行柜员机外面的一块草坪上,等待着那“神圣时刻”的到来。
在我们不远处,几个内存组的姑娘也围了一圈,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她们也是和我们同一批进厂的新员工,都是“等米下锅”的主儿。大家都在各自算着自己大致的收入,并憧憬着拿到第一笔工资后的打算,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期待……
零点的钟声终于敲响了!
赵大明腿长,一个键步就抢先冲到了柜员机旁,我们一干人紧随其后,都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在机器上“啪啪”按着。
“发了!发了!已经发了!”大明回过头冲大家激动的说道。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欢呼,我心里也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是不用再借钱了!
大明手里拿着两张百元大钞喜笑颜开的出来了,阿东便急着挤了进去。于是大家又围着大明问“发了多少?”,大明摇了摇头:“才九百多,一千还差二十块钱!”
接着阿东又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既是兴奋,又有些失望,他一听大明有九百多,失望的神色便又重了几分:“唉,他妈的,我才八百多块!”
然后大家都陆陆续续的进去查看自己的账户,出来就互相打听着各自发了多少。陈小也是八百多,阿娟阿俊九百多,阿珍最高,一千零几十,而最低的便是我了,居然只有七百五十块钱,连基本的八百块钱都没达到。
“唉,总算找到一个比我们还低的了,这下心里平衡多了!”陈小和阿东两个吊毛居然一改刚才那种失落的神情,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真没出息!就知道和我比啊?有本事你去看看她们的!”我一巴掌拍在陈小的背上,冲着旁边内存组的几个姑娘指了指,“气不死你们两个吊毛!”
内存条是记忆科技的主打产品,订单一直稳定,我们来了两个月,就没有看到她们组放过一天假,从一号上到三十号,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八点,常常累得她们怨声载道,说好羡慕我们交换机组这么轻松,不加班不说,还三天两头放假休息。
当时看她们累得精疲力竭的样子,我们还有几分得意,而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刻,她们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我们却傻眼了,她们几乎每个人的工资都是两千以上,最少的也有一千八九,这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啊?
“钱多有什么用?她们钱再多也没时间花啊!”陈小这鸟人明显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说道,“哪像咱们,八百块钱不是照样吃‘鸡煲’?”
“对!明天吃‘鸡煲’!”一句话说到我们心坎上了,我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吼了起来,引得内存条组的姑娘们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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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煲”在当时的蛇口是相当的流行,几乎每家饭店门口都挂着一块大大的招牌:鸡煲十八一份,鸡煲二十送青菜一份,甚至还有十六块的。当然,鸡肉的数量也是与价钱成正比的。
我们经常放假,只能在外边吃饭,于是“物美价廉”的“鸡煲”便成了我们的首选。三个人吃十八块钱的,四个人吃二十块钱,便能把肚子撑得溜圆溜圆的。只花了吃快餐的钱,却能享受吃大餐的实惠,这让我至今想起来还有点回味无穷,因此记忆科技也是我唯一没有为“吃饭”而操心的一家公司。
陈小说得也对,我们工资虽然没有她们高,但我们确实过得很开心,至少表面上很开心,或者说是“穷开心”。试想,我、阿东、陈小、大明,交换机组“四大才子”围着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鸡煲”,一边龇牙咧嘴的大块吃肉,一边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阿珍的屁股最大”、“阿翠的胸脯最挺”,偶尔情绪高涨的时候,我们还会叫上一瓶“老金威”,大家端起酒杯大喊:“来!为了阿翠,我们干了!”这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舒畅!直到几年后,陈小每每与我谈及此事,也是无比的怀念:唉,现在钱比以前多了,却再也找不到当年吃“鸡煲”的感觉了!
其实不光是吃“鸡煲”,即使是在公司食堂里用餐的时候,我们同样是欢声笑语的。
每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交换机组四男六女总会在食堂找出一片空位,分成两排面对面的坐在一起,美女伴“佳肴”,一边吃一边聊,不亦快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们“四大才子”常常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一些搞笑的话语来,逗得“六大美女”笑声不断。
我们的笑声常常引起其他组的姑娘们侧目,都说“在你们交换机组上班好开心哟!”,甚至还有比较熟识的特地端着饭盘跑来和我们一起吃,一起笑,一起闹。
确实,大家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女,每天从早上八点一直到晚上八点,除了中午和下午各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外,全是呆在“不见天日”的车间里面,像机器人一般不断的重复着一个相同的动作,不能随便说话,也不能随便走动,就是上厕所,也得请假才行,并且最多只有十分钟时间。
这样的日子,怎不让人憋得慌?好不容易熬到了吃饭时间,若是在这短短半个小时里能够开怀大笑一番,也算是身心俱益了!
每天的吃饭时间成了我们的“快乐三十分”,当然偶尔也会有不和谐的音符出现。这个“音符”就是刘宏斌。刘宏斌吃饭来得比较晚,一般我们都围在一起吃开了,他才从外边不慌不忙的走进来。
他应该知道自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是不受欢迎的,通常都是打了饭一个人坐在一边埋头“苦吃”。但有时候他又会“心血来潮”的跑来和我们坐在一起。
看着他一走过来,屁股都还没落下,本来有说有笑的一帮人,一下子就像老鼠见了猫,全都鸦雀无声了,各自端着自己饭盘“呼呼”的吃,气氛顿时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