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样才能突破‘自我’的阻隔呢？”
“首先是，洞见它的虚妄性，或者说是见证本性——‘见性’.这是一体的两面，只要‘见性’，你自然洞彻它的虚妄性，反之，你真正因为完全清醒下来冷静下来而觉照到它的虚妄时，也自然会见到万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运作的‘性’，也即趋向与一切的融合。呵，两个有限的人的结合就已经有如此深刻的体验，你无法想像一个人失去他自己而与整个存在结合，如同一滴水融入整个大海成为它涌动不息的波浪的那份巅峰之狂喜或者满足的安宁。”
“呵，还没听说过这么解释‘见性’的呢。”方峻已经从先前对这种说法的畏惧、拘谨被催化到兴奋了。
我也便兴奋，又开始玩儿拆字游戏：“‘性’怎么写，心字旁和一个生命的生字，生命的心，生生不息的心。见性，就是捕捉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发现了本在你心中的‘无自我性的专注的’那个心、那个意识，那个人人内在本具的意识，那个‘可以感觉的’心的作用。于是他处于绝对的清醒的直觉中，于是他洞见了万事万物本来没有自我个体性——万物本自一体的这个真实的性质。照见了万有的本性——那出生一切的真生命——‘道’，这，谓之‘见道’。”看他还不明确，我就以下定义的方式直指道：“见性的实质，也就是洞见万事万物的真实性质——这本来的空性与根源，也即‘见道’。如此，”顿了一下，又强调说：“你就知道，‘结合’都只是为了让你理解而变通的说法，就其实质来讲，本没有你，而根本就只有这一个‘森林’、一个‘大海’，一个‘自然生命’，你也是森林的一部分，你与大海不一不异，本就是它涌动不息中泛起的一朵浪花而已。所谓‘结合’只是你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认识到了一切万法都无它们相应的‘自我’属性——而是先天如此、法尔如是的‘空性’，因此而觉醒，归复于‘道’——归根复命——归复你的根源、归复你的真命。”
“‘道’？‘道’不是只是自然的客观规律吗，如何成了根源乃至出生一切？” 方峻疑惑地问。
要在平时，我可能会平和地说所谓客观规律只是它唯物层面最浅表的特征，只是你过去唯一能听到的解释。可那一天，这酒和话题都逢到了知己，不免情绪激昂——
“客观规律？狗屁！这只是那些性灵迟钝的傻子们无知的梦呓，或者是‘拜科学教’狂热信徒们偏执的臆想。就像《进化论》，是未经证实、处处漏洞就被各色政治疯子、主义骗子、思想投机分子们利用，当作既定真理，去愚弄、控制大众的不负责的理论。比如希特勒，正是这种斗争哲学的意识形态发展到极端的例子，他标榜社会达尔文主义，大肆宣扬种族优生、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说到这儿，我真的有点激愤，因为虽然达尔文的观察里面有他可取可敬的地方，进化也的确是表面阶段性的客观现象，但那个真正的起源、源头以及很多重要的问题只是假设的推论，这个孙子就归结、引申出很多错误的理论。诸如以白人特权的嘴脸宣扬的——“也许在不久的数百年里，文明的人种将消灭、取代世界上之野蛮的族人。”就散发着种族主义的恶臭，影响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刽子手。可笑的是，他因此放弃了自己曾经的信仰不说，还煞有介事、恬不知耻地把推论、假说当作真理来推广，就是最与科学精神背道而驰的表现。关键是这种似是而非、从根本上破坏道德与信仰的论点，到现在还在被当作常识一般灌输洗脑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群，它为那些极端自我主义者提供了理论依据，以致把人类引向残暴的斗争理念、斗争哲学、斗争主义，拖向泯灭良知的深渊。当然，以更宏大的视角观看，这一切冥冥之中是必然发生的，若没有达尔文、马尔萨斯、赫婿黎乃至希特勒与……之流把人类引向深重的灾难，人类又怎能停下他偏激的自我意识好好反思，反省这些狂妄之徒、“人类精蝇”思想根源中先天的致病因子。即便这样，又有多少教训真正被汲取，放眼望去，人类还不是进进退退地在老路上兜圈子，以民族、国家、各自的集团利益而相互倾轧，破坏着相亲相爱一家人——那本来如此却从未实现的大同梦想，乃至破坏着地球——我们共同的家园。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我那天的确有点义愤填膺的样子。否则尔等做略自有历史公断，大自然与生活本身去教育，干洒家屁事。可那天就不一样了，酒嘛，就是容易扯些闲话，更何况对坐相侃的是方峻。
说起那些来简直罄竹难书，但是我还是始终知道这次谈话的目的与主题，尽管方峻对这个话题表现得同样感兴趣，我还是及时刹车，因为这显然跑题了。我说我只是听到这“道是客观规律”之说，觉得荒唐已极，实在忍不住就多说两句而矣。方峻说你信不信有人听到你这种说法才觉荒唐至极呢。我又从那白色瓷瓶中拈起一支绯红的野玫瑰，在鼻子下嗅了嗅，与她的香气合一，笑着说没关系，也不用争论，就都头顶着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过活呗，反正最后谁苦谁知道，谁二谁明了。不明了也没关系，时间有得是，苦海无边，旷劫无期，进化其实是存在的，意识的进化、一世世的进化就是那样在痛苦的逼迫中慢慢完成的，“真理”——“道”让人回头的终极办法就是——任凭、放逐、痛苦、死亡，并不断循环往复……咱们的说服教育又算个屁呀！哈哈！
他说你今天说的我都感兴趣，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深入下去了。我说我刚才喝得挺多，但没醉，这问题就此打住，你要真感兴趣，咱哪天另立道场，边喝边选不同的论题开骂，反正有的是该挨骂的，进化论这算一个，还有那无知无畏反中医的、辱儒学的、骂道家的……，爷这儿可是备了不少实实在在的板儿砖等着伺候呢，今天还真轮不上他们。
“那‘道’是什么呢？”方峻很机灵，回归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