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领导的背影比正面更耐人寻味

有时候，领导的背影比正面更耐人寻味。

已经几天没看到代市长冯广田的身影了，冯市长在抓服装总厂的改制，这个动态几天来已经传遍了大楼上上下下。当小广一早出现在市政府大楼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机关干部们低头向小广打者着招呼，却不怎么会盯着领导看，更不用说主动搭腔，擦肩而过之后，却往往会禁不住回头看一看领导的背影。

小广熟悉的背影在秘书陶涛的陪同下，走上了台阶，转角后上了楼。

这两天，小广继续打部分时间在服装总厂度过，厂部会议室几张椅子已经崴脚了，还有几张一坐上去就吱呀作响，秘书陶涛用老式铁套热水瓶帮小广冲着泡面。那份沉甸甸的服装总厂的审计报告一直摆在手边前，厂里的库存皮料布料辅料已被低价卖的精光，还有被贱卖的部分生产设备，总差价超过80万元。马上就要过年了，职工们的生计是迫在眉睫急需解决的问题。骆长福下台了，通过竞聘公开选拔的新一任厂领导也上班了，小广的心情丝毫轻松不起来。一张张脸孔不时在脑海浮现，有满脸皱纹的，有油光水滑的，有哭泣的，悲伤的，也有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在这个厂子里，人和人之间的脸孔和表情为什么就有怎么大的差距？

为什么一切看起来似乎都进展顺利？难道自己走进的不是C市服装总厂，而是突然闯进一个正在密谋的黑屋子？

为了解决职工的基本生活，厂里库存衣物和原料早被处理一空，已经开始卖设备了，那设备卖光了呢？是不是要卖厂房？卖土地？从审计账目来看，除了销售价格低廉之外，其他问题似乎不明显，群众反映的厂领导在醉仙楼大吃大喝的问题，居然全部是自费吃喝，这后面一定有一双巨大的手。

小广还记得夏东旭离开C市赴省府任职的前夕，在C市宾馆客房提醒的那句——你要小心点，赖初军和莫继泰，他们是铁杆。

这些善意提醒的话，小广原本不怎么在意，官场也是人组成的，谁都有亲疏冷热，可这次莫继泰高姿态的介入服装总厂，弄不好真是想掩盖什么。

市委那边，谷西川已经发话了，要求新的厂领导班子把服装总厂带上良性发展轨道，要求各有关部门多方协助服装总厂厂的发展。纺织服装是C市的传统产业，不能垮掉！

可小广心里清楚，自己点燃了这把火，就得把这把火烧起来，越旺越好。

厂长文如风、分管技改的副厂长伊石，工会主席叶宕等新任厂领导陪着冯广田代市长，，多方面听取职工意见，一方面落实全厂职工的生活保障，另一方面积极协商解决企业困境的方式。

这两天，另一帮厉害人物也在关门开会，吃的是美味佳肴，高档烟酒。他们源源不断的听到来自服装总厂的各种消息，他们没有丝毫的惶恐，丝毫的着急，他们很镇静，很踏实，他们非常不屑的发出几乎同样的反应：冯广田，你还能怎么样？

不就是撤了骆长福的职吗？不就是追究了纠察队几个人的责任吗？你还能怎么样？

布料已经没有了，生产启动资金也早就没有了，全厂职工一张张嘴巴在等饭吃，马上就要过年了，冯广田，你接管的这个烂摊子就剩下那点机器了，你就慢慢卖呗，不卖你还能怎么样？

在桔子路2号，这几天，赖初军、莫继泰下班后就会来这里聚会，这已经成了默契。有时就算有公务宴请，酒后也会过来休息休息。不仅仅是服装总厂那点破事，更重要的是，市里年后就要开两会了。

赖初军平素城府极深，就算是私人场合，有些心底的想法也只和莫继泰说说。两人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和默契。

这天晚上，莫继泰走进二楼靠里面的一间包房，赖初军一个人躺在一张足疗沙发床上看报纸。

莫继泰喝了口茶水，把包往另一张沙发上一抛，，说道：“初军，俗话说得好啊，远不赌，近不嫖，幸好我们没有去那个什么破醉仙楼，公丨安丨那边传出消息说，那帮娘们供出不少人了。”

赖初军把眼光从报纸上移了出来，随即又回到报纸上，悠悠的说道：“骆长福就是喜欢那些下三滥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当初把他弄到厂长位置上，原本是希望他能有所作为的，没想到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只会卖家当。”

“长福也难，唉。”莫继泰叹了叹气，说道：“原本是计划把土地置换出来的，大公子现在非常喜欢建筑行业，没想到冯广田插进一脚。”

赖初军把报纸放下来，说道：“这些年大公子和忠贵合作接了些工程，我们俩也算没辜负梁老的知遇之恩。福利分房今年要停止了，房地产业必然会大发展，大公子能多圈点地那是再好不过了。”

“冯广田。。。”莫继泰刚提出这个名字，赖初军突然插话说道：“冯广田他还能做什么？服装厂这个盖子既然掀开了，那窟窿就得他自己去补。现在我就是要来个釜底抽薪。”说话时，赖初军眼神里射出几道寒光。

莫继泰看着神色严厉的赖初军，问道：“廖还是陶？”

“既然他们是哥们，那就一起吧，免得他们分开！”赖初军坐了起来，继续说道：“年后马上开两会，尽管这次不是换届会议，但是政协那边有几个岗位需要增补。市委马上召开民主协商会，邀请各民主党派市委、市工商联、市各有关人民团体负责人和无党派代表人士，就拟增补、提名的有关人选进行民主协商，征求意见。协商会由我主持，让组织部那边代表市委就拟增补、提名的人选作说明。争取这次让廖国栋和陶斯文一起提拔到位。他们两个这些年跟着冯大市长辛苦了，我们组织上要考虑到。”

看着赖初军讥讽的神情，莫继泰终于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很想问的问题：“初军，你其实可以争取自己来当这个市长啊。上面几个老头子不是很看好你吗？”

听到这话，赖初军眼神里的戾气顿消。叹了一口气，说道：“继泰，我是和市长这位置无缘的，当年敖务农和蔡少波抢这个位置的时候，也有人提我的名，可是我主动放弃了，别人不知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我是教师出身，进机关后，一直在人事部门工作，政治观念强，但对经济工作实在不熟悉，所以那时我是支持少波的，少波从省里下到我们C市，对我们是很尊重的。这次夏东旭走了，继泰，我内心是希望你上的。这个冯广田，和张爱国省长交情很不浅啊。”

这时，张忠贵敲门进来，告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莫继泰说了声‘知道了’，等张忠贵出去后，莫继泰悄声问道“这次提拔廖和陶，市委那边怎么看？”。这其实就是问谷西川的态度。

“我和组织部长分别和谷西川提过，他没什么意见。如果真那样，空出的这两个县委书记的位置，反倒是大热门了。到时自有一番你争我夺。”赖初军站了起来，往门外挥了挥手，示意莫继泰和自己一起出去吃饭。

外面，胡增产和骆长福已经坐在那聊着什么，隐约听到胡增产再苦口婆心的对骆长福说着什么‘用于担当’‘关键时刻要扛’之类的话。

在饭桌上，赖初军往往话不多，神情冷峻，好像时时刻刻都代表组织在考察干部似的，而莫继泰为了缓和气氛，往往会挑动桌上众人喝喝酒，一来二往，酒桌上的气氛也就起来了。

“长福，干杯。恭喜兄弟你解放了。”胡增产端起酒杯，满脸笑容的慰问着自己的亲家公骆长福。

“好，增产，咱难兄难弟就再干一杯。”骆长福高声笑着说，下巴上的肥肉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