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一双巨大的手

汇报工作还真得赶早。

小广赶到谷西川家里的时候，谷西川自然是非常的热情非常的欢迎，可谷西川几次打岔，反复说着‘广田你没受伤吧，你受委屈了’这样的关心的话。

谷书记你这是怎么啦？小广很是纳闷。

“不急，我们慢慢聊。”谷西川不紧不慢的亲自帮小广泡了杯茶。“基本情况，刚才莫继泰来了下，我有了初步的了解。广田，看看，下一步怎么做。”谷西川接着把莫继泰的几点意见说了说，小广一听，发现自己几乎没什么需要再补充的了，总不可能补充鲁一鸣和那个什么甜甜谈恋爱的事吧。

小广这下终于不急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书记，接下来，除了刚才那几点，我想一方面审计加强对厂里资产和财务的审计，二方面，我们尽快物色新的厂领导班子的人选，争取厂子尽快恢复生产。”

“怎么恢复呢？广田你能否提出个可操作性的方案？”在这个问题上，谷西川很认真的和小广探讨起来了，这毕竟是件大事。

“今天下午听了几个厂里管理人员的建议，觉得很有参考价值，大伙想打造自己的品牌，这当然是好事，但我们C市毕竟不是时尚都市，我们打造的服装品牌在如今这个跨世纪的年代，估计没什么大的市场，所以，我想分两步走，先恢复生产，先把厂子激活，让整个机器转起来，让人心转起来，让真个厂子转起来，然后，再考虑打造自己的品牌。具体怎么打造，总会有办法的。激活厂子这步，我准备找有关同志商量下，能否先接点订单，本地一些服装类业务，能否尽可能委托我们自己的厂子生产，比如校服，各类职业装，没必要全部采购外地的吧，现在有种不成文的规则，拿校服来说吧，找外地厂家进货，可以拿回扣，找本地的订货，担心拿了烫手，这个问题，我准备找曹丰副市长，找教育局的同志，只要我们服装总厂的质量不差，价格不高，就应该先支持自己的企业发展。还有服务行业的职业装、工作服，全市这么多宾馆酒店，一年下来，数量也不小，当然，服装总厂也应该在款式、面料、做工等方面下功夫，要让人家买了还想买，不能再一味依靠政府的强行推广。我们政府只是帮推介，最后能否赢得市场，还得看企业自己。等新班子成立后，得赶紧统一思想，赶紧做出科学的分工，制定科学的管理机制，得派出专业人员去考察，或者请香港的名师来讲课，眼光不提高，业绩没办法出来。我们的衣服，不仅要耐穿，更要耐看。”小广一气呵成的说着，对服装总厂的改革和发展充满信心。

“好！”谷西川高兴的拍了拍沙发扶手。“广田，就按你的思路做，我坚决支持你，服装总厂的班子必须换，换谁，你带相关主管局的同志考察考察，我支持你的选择！”

谷西川发现，和先前莫继泰公文式的汇报相比，冯广田的立意更实在，考虑更务实周全。

得到谷西川的支持，小广也更加振奋起来了。

从谷西川家里出来，外面的夜空很安静，零星的灯光，像一只只充满渴望的眼睛，好奇的在夜空寻找内心未知的答案。

陶涛和小海都在车上等着，精神还都很好。

“市长，米和油的事情我已经和廖书记说好了，明天就到。廖书记说他亲自押车过来。”陶涛等小广一上车，就汇报着，这个时候，陶涛知道，各个环节，都要加快落实。

小广一听就笑了。“哈哈，这老廖，堂堂一个县委书记，押这个车做什么，等会你告诉他，不要来，这有什么热闹好凑的。”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小广和相关部门领导在市政府小会议室开了个短会，专题商谈服装总厂的整顿和改革。随后，与会人员一起赶往服装总厂。

一进厂区，氛围完全不一样，才一天的时间，昨天上午，厂区还是人影萧条，今天，厂区大道小路，全是成群结队的人，不少人脸上绽放着笑脸。

受这种气氛的感染，小广抬头看了看天，天已经放晴，在这个冬季，今天阳光似乎比往常显得更加温煦。

阳光很好，风还是有的，走在厂区的马路上，有点寒风刮在脸上，小广觉得很踏实。

快到了厂部大楼，小广惊喜的发现，大楼前的空地上，大袋装的东方大米，醒目的堆成一座座小山。另一侧，东方食用油也堆成了小山包。

还有几辆货车在卸货，郭老厂长、工会副主席叶宕、技改科长伊石、原销售科科长文如风等人正积极组织工人帮助搬运。

“这里，放这里。那边也可以放。”一个响亮的女声传过来，小广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东方米厂厂长范小霞站在两个米堆中间指导堆放。

看着范小霞忙碌的身影，在米堆之间，在穿梭的搬运工人之间，范小霞的身影越发显得弱小，可就是这个弱小的身影，居然一夜之间，调集了10万斤大米并组织车队提前运到了厂里。

“小霞，辛苦了。”小广主动和范小霞打着招呼。

“哈哈，市长好，没事的。”范小霞看着小广来了，笑容愈发灿烂了。

“这么早就来了，昨晚一定一夜没睡吧。”小广粗略算了算时间，说道。

“昨天接到指示，我就通知厂里职工集体加班，再通知车队的师傅们，今天务必在天亮前装车完毕，务必在上班前赶到厂里，要让服装总厂的职工们一大早起来，就看到我们的大米，堆积如山的东方大米。陶大秘书给我们县委廖书记下了指示，来的越早，就越有利于市长您这边的解困工作，不仅我一个，大伙全部通宵了。呵呵，没事的。”范小霞说着。

“我怎么敢给廖书记下指示啊，范厂长，你嘴下饶人啊。”陶涛连忙辩解着。

小广哈哈一笑，说道：“小陶，你难道忘记了康建国吗？你别看范小霞个头不大，魄力却不小，否则，怎么领导这么多五大三粗的爷们？我看，小陶你还是想想怎么讨好讨好范厂长吧，今天范厂长好不容易亲自来市里，不能怠慢啊。”

小广一开玩笑，范小霞反倒认真起来了，说道：“我能有今天，全是市长您的信任和培养，特别是我和建国的婚事，还是市长您撮合亲自主婚的。”

“我是帮你主婚，但我没支持你欺负康建国。”小广又开玩笑的说，借此化开范小霞的感恩的话。有些事情，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说出来，当然，范小霞许久不见小广，今天激动之下，说出内心感激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市长，康建国是不是老在你面前告我的刁状啊，我扁他。”范小霞气鼓鼓的说。

“别，别，别，小康是老实人，你天天在县城威风八面，人家小康在最偏远的小乡镇，你要好好想想，康建国不容易啊。”小广赶紧帮康建国说起好话来了。

“我，我，我那样，还不是希望他成才嘛。”范小霞羞赧的说出了内心话。

闻讯赶来的工人越来越多，小广不再说笑了，范小霞毕竟是自己在东方县时一手提拔的年轻干部，彼此非常熟悉了解，所以言谈之间比较随便。

办公大楼外的黑板墙上，贴着几张大告示，一张是市政府关于服装总厂清查整顿的告示，里面有清查整顿领导小组的成员名单，代市长冯广田亲自任组长，莫继泰为常务副组长，组员则由各个相关局委办领导组成。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叶宕、伊石、文如风等人是办公室内部各个工作组的成员。另一张大红告示，是发放大米和食用油的通告。

相关部门已经各自按照分工开展工作了，最忙碌的是审计和公丨安丨两大部门，王大山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纠察队，能造出那么多的大大小小的案子，而这些案子，受害人居然大多摄于纠察队的淫威，不敢报案，少数报案的，也被熊疙瘩给束之高阁了。

上午10时整，米油开始发放。全厂职工按照分厂、车间等顺序，早已排好了队，叶宕、伊石、文如风等厂子整顿办公室成员组织了一只精干的小分队负责发放。

秦师傅夫妇来了，一个扛着米，一个提着油。

柱子搀扶着自己老娘来了。

翠花大娘来了。

。。。。

看着工友们欢喜的笑脸，小广心里非常的酸涩，自己作为代市长，难道做这一点点就好意思面对眼前这么多憨厚朴实的笑脸，自己必须寻找解决服装总厂困境切实可行的办法，必须尽快建立新的厂领导班子，必须尽快恢复生产。

眼前这些没有活干的工人们，他们绽放的笑脸，成了小广内心巨大的压力，更是小广奋勇前进最大的动力。

到中午的时候，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小海从医院那边得到消息，苟东溪的老婆哭哭啼啼的到医院赔礼认错，在冬子婶病床前痛骂自己老公苟东溪不是人，骂完后，一口气留下了2万块钱，说是医疗费和营养费，并再三解释，自己还要变卖家当筹钱，等冬子婶出院后，还要支付陪护人员的误工费和后续观察治疗费。

醉仙楼那边也反馈过来，账目全结清了，没动用一分厂里的公款。

审讯也进展很快，苟东溪和大炮对于群众反映的打伤、殴打等案情，统统招供。

小广隐隐觉得，在一个个好消息传来的背后，一定有一双巨大的手，在后面指挥着。可这双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