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做广告的，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开广告公司的，但具体是怎样的工作，具体是怎样操作广告的，这些一点也答不上来。”渐渐地，茶杯不那么热了，我把它捧在掌心里面，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但是今天我很高兴，因为看到燕北认真工作的样子，看着燕北很用心地描述出自己的想法和创意，‘原来和我一起生活了七年的那个人，他的工作是这样子的啊’，听你说着那些广告语，我觉得，自己和这个行业的距离被缩近了。”

“那样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张燕北也给自己的茶杯注入了茶水，可是没有立刻要喝的意思，他将手搁在沙发上，向我坐的位置伸直手臂，这样我就不敢靠在上面了，因为一旦靠上去，就意味着我要枕在那只手的上面，那很容易导致暧昧的误解。

未完待续

“燕北，可能现在说这些话会说些残酷，不过，我还是想要清楚地告诉你。”不能再错误地助长他的错觉，不能再让他误会我的帮忙，是默许重修旧好的努力，不，那样的努力会给我带来更多的困扰。

“以前，如果看到燕北努力工作，我只会埋怨‘在公司这样还不够，还要带到家来吗？’可是，自从决定一个人生活后，或许看待事物的角度不一样了，才会改变成今天这种能够欣赏你工作方式的态度。”

我挺直了腰坐着，本能地离沙发靠垫远一些，我不想再碰触张燕北，如果再碰触到他，我担心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或许会动摇也不一定，但是很明显地，我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完全一点也不愿意再回到那种生活状态中去。

“我曾经，爱过燕北，并且现在也爱着你，可是，我们之间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我们之间已经不行了，今天在山田夫妇面前的我们，是演技，是演技你明白吗？”

我很轻地说着，尽量不去看张燕北，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然后，张燕北将那只伸过来的手收了回去，他换了个坐姿，似乎想要平伏心情，然而，他的呼吸越来越明显地传了过来。

“如果没有那种重视彼此的心，光靠演技是表现不出来的。”张燕北情绪浮动地说，“你想要帮我的这种心情，我感受到了，如果你还爱着我，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继续在一起呢？”

“倘若你不爱我，这样我还能理解，我们有这个家，有这样的生活，有这样的儿子，我们一起过了七年，我们从高中时就相互认识了，我的整个青春岁月中都充满了你的身影，我不明白，这样为什么还是不能够在一起呢？”

人一旦觉得不安，或者压迫感一旦加深，呼吸就变得困难，一旦呼吸不顺畅，人的本能会加强呼吸的频率，此刻的张燕北一定也是这样的，聆听着那些话，我终于转过头来。

“如果我们再来一次，我会改变的，即使我这样说了，也还是不行吗？”他目光闪烁地看着我，迟疑地，最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清辉会很难过吧，那个孩子？你难道不爱那个孩子吗？为什么不给清辉一个健全的家庭呢？”

“清辉，也许会很难过，或许会仇恨我也不一定。”我凝视着他的瞳孔说，竭力保持着平常的仪态。

“那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努力地笑着，或许这样我才能够好好地把心里的话表述出来，“从小时候开始，就最讨厌‘班集体是第一位的’这样的话了，我觉得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什么会比我自己的感受更加重要，我一向也是这样想的，只有我自己的感受好了，只有我自己的生活好了，那么一切才会好起来，一件事情好不好，要由我自己来决定。”

“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要由我自己来决定，我不会因为别人说好就觉得好，也不会因为别人说不好就觉得不好，我一直以来也是这样活过来的。”

我凝视着张燕北，他的表情不断随着我的话语而变化，我的话似乎给他造成很大的冲击，那明亮的瞳孔一下黯淡下来，可是我仍然要说下去，就算是为了他，才更应该说下去。

“但是结婚的七年来，我变得不象是自己了，永远循环的家务，被无视被冷落，即使这样还是要忍耐，我变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家庭、丈夫、孩子这些，全部凌越了我的自我，我变得不重要了。”

“我喜欢一双鞋子，很美，很适合我，穿着很舒服，可是突然有一天，它变得让双脚很难受，穿着每走一步都感到椎心般的疼痛，可是我还是想忍耐着，想等到它变得穿着重新舒服的一天。”

“直到流出血来，我才认识到，我必须要换另一双鞋子了。燕北，我这样说你明白吗？我想回到过去的自己，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不幸福，这些要由我自己来决定，家庭、孩子、丈夫，比起这些，我希望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温柔地看着张燕北，缓缓地用手试图拂开他的手，这一次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张燕北的手无力的掉了下去，那个人……脸色变得很苍白，那个人的状态在短时间内判若两人，变得似乎很虚弱，我感到心痛，但如果因为心痛就改变了措辞，对我和他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我必须坚持立场。

“就算清辉恨我，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的，燕北，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想为自己而活，不是为家庭、孩子或者丈夫，这一次，我想只为自己而活下去，我已经受不了绝望的自己了。”

是时候结束这场相处了，我站起来，告诉张燕北我要回去了，他喃喃地说“是吗？”，那个人，我觉得那个人是最了解我的，也是最爱着我的男人，他没有再继续任何挽留的努力，似乎很虚弱地直起身子，那个人，是准备要送我吗？

张燕北和我向玄关走了过去，就在我准备换鞋时，他忽然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重重摔在地上。“燕北！”我惊叫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地，我立刻冲了上去，伏身蹲了下来，一把抱住了他，再将他扶了起来。

那个人是听了我的话之后才变得这样的，听了我的话之后那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我无法丢下这样的他不管就径自离去，我扶起他，紧紧地抱着他。

“燕北，没事的，会好起来的，燕北很坚强，也很出色，一个人也没问题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怎么会没有问题？！没有你一切怎么会好起来？！”张燕北忽然大叫起来，那是不顾仪态的彻头彻尾的大叫，“太过分了，你这个女人！在高中时就偷走了我的心，我的年轻时代全部被你占据了，你连我的孩子也夺走了！你把我的一切都拿走了！现在，准备把我丢掉了吗？明明我还是这样爱着你的！”

“燕北……”我紧紧地抱着他。想说“不要这样”，但是那种虚伪的话实在说不出来，想叫的话、想骂人的话，就尽管表现出来吧，因为你很苦吧，燕北？

“太过分了，你这个女人！我到底是为什么才爱上你这个魔女的？从高中时起就被你耍得团团转，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你这个魔女结婚？！”

张燕北狠狠地瞪着我，大叫着，声音慢慢地轻下来，最后变得象在哽咽地说：“可是好笑啊，好笑的是虽然是魔女，我却还是最爱着啊，就算是魔女，还是控制不住去爱着啊，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还是离不开这个女人？”

“混帐，会被笑的，男人这样……会被笑话的。”张燕北低着头，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我的儿子长大以后，绝对不可以再爱上魔女，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