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穿过岩匠坪、向家湾等地,一路向咸丰行去。这一路,走的异常沉默,所有人似乎都不太想说话,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冯老三,也沉默的跟只鸭子一样。
我们在第三天清晨,穿过了三台坪。再往前走个二十里路,就是红花乡。那里,距咸丰只有一天的路程了。越是要接近目的地,我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不!或许更多的是紧张,或者说是一次莫名的刺激。
当阳光铺撒在树林上,那倒垂下来的枝条阴影,刚好将我们盖住。这就是山路的好处了,到处都是阴凉地,想找个地方晒太阳都不容易。
我和李福才商量了一下,找了个有溪水的地方打算休整一番。毕竟再怎么急,也得保留体力,谁知道到了那里会出什么事呢。
在溪水旁,就了一点临行时买来的干粮啃了几口,那冰凉的溪水,一灌进喉咙,就跟人用针把浑身百千万个汗毛孔都给捅开一样,我立时就感觉浑身都舒爽透了。
正打算在旁边的石头地上躺一会,却听到洛桑老司低声喊了一句:有人来了!
我忙坐起来,往他说的那个方向看。果不其然,几个背着枪,穿着军服的兵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走来。
我们几个,先前跟治安组的领导谈过话,虽然对方没说的太明,但我们已经明了,所谓的杀人案,已经撤销了。不过,看到这些兵,我还是打心底的有些发憷。
那几个兵走过来,也看到了我们,立刻都停住了。其中一个把枪端在手里,慢腾腾的走上来问:你们是谁?李福才一口咬去手中的小半个馒头,一边嚼着一边满脸平静的说:我们是走户的,打算去咸丰。
走户的?那兵来回打量我们几眼,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他一招手,带着身后的几人走过来,在我们旁边不远的地方坐下来。
我看到,李福才吃馒头的动作,微微顿了那么一下。
几个兵把枪抱在怀里,捧起溪水喝了几口,这才问我们:几位都是哪里人啊?
湘西人。李福才回了一句。
哦,湘西的?哎,我听说那边有什么赶尸的?你们见过没有?一个兵满脸好奇的问。
没见过。李福才说。
没见过啊……那兵有些失望,随后又有一人问:你们是走户的,都能干什么啊?
走户,实际上就是走乡串户的意思。但是,李福才所说的,却与这有些区别。那个年代,有不少因为战乱四处游荡的人,为了讨口饭吃,便耍起了手艺。什么杂艺啊,技法啊,说起来,跟北京城里那些说书的也差不多。
李福才见那人问起,也实在不好搪塞,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没画过的符纸,一伸手给抖燃了。随后灭掉,又拱手客气的说了一句:见笑。
那几个兵互相看了一眼,顿时都满脸惊奇,纷纷围了过来。嘴里还大呼小叫的说:这位老先生,教教我们吧……让我们也学一手……
我见他们挤的凶,连忙喊:哎哎,你们别挤啊,你们一个个都是当兵的,学这……
一个听到我说话,回过头来笑着问:是不是觉得挺奇怪?我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却愕然的发现,那人竟把枪举起来,指住了我的额头。他一边托着枪,一边笑着说:现在,就不奇怪了吧?灵柩呢?我脑袋轰隆一声,这才明白,他们哪里是兵,根本就是来抢灵柩的!
再扭头看时,李福才、洛桑老司、冯老三他们,也都被人用枪指着。这么近的情况下,人家指头一抠,谁也躲不掉。因此,李福才和洛桑老司,都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灵柩呢?那人又问了一遍。
你们抢灵柩,到底是要做什么?李福才突然开口问。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李福才,说:福巴老司是吧?你何必问这么多呢?知道的太多,会死人的。
那人的表情,很认真,与之前的嬉笑模样完全不同。李福才平视着他,说:死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死几个了。
那人略微怔了一下,接着摇摇头说:你问的再多,我也不会讲。你们还是老老实实把灵柩交出来,别逼着我们动手。
李福才嗯了一声,对后面的冯老三说:把灵柩给他们。
啊!?先生,这……冯老三有些急。
给了,我们还能活。不给,他们踩着我们的尸体去拿,你选哪一样?李福才问。
冯老三也明白这个道理,愤恨的瞪了那几人一眼,不甘不愿的,把背上的包拿了出来。
有一人伸过手,将包拿过去,开始说话的那人又讲:你们现在慢慢的蹲下来,把手放在脖子上,我不让你们动,谁也不准动。
李福才没有多话,按照他的吩咐蹲了下去。有他带头,我们几个哪还有异议,也就跟着蹲下去了。
那人嗯了一声,随后看了看拿到手的灵柩,挥手说:走!
几人慢慢的后退,很警惕的盯视着我们。
就在他们后退七八步左右时,我突然听到一阵枪响。最靠近我们的三个人,身上猛然迸射出几朵血花,应声而倒。
我看的是目瞪口呆,莫名其妙。接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全部不许动!举起手来!
回头一看,顿时明白了。在我们身后出现的,是刘立。
他带着七八个穿着布衣的人,举着枪大喊着。而在这群人当中,我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姚莉。没想到,她也来了。